仙侠界掌管大耳刮子的神 第13节
我凉凉地笑出声来。
身上虬结的触手蠕动着、分裂着……
渐渐地,一个又一个身影,从我的身体之上脱出,一步步,走入六界联军的视线。
他们中有人族英杰,有魔族将领,有昔日的冥府大判官,有剑劈仙山填险堑的邪修士,有尝试革新天庭渡劫条件,却被剔去仙骨、镇压在天魔池内的逆澜元君……
他们都是近几千年内留下丰功伟绩的勇士。
是自愿舍弃轮回,将肉身与灵魂献祭,投入「欺天之术」的卫道者。
看啊,六界的生灵们,都来看吧!不再需要掩饰什么了!
这便是欺天之器的全部真相!
这个庞大而畸怪的体型,从来不是无端而来,而是无数的积压,无数的怨气凝结所致。
整个欺天之器,我不过是驱动此器行动的魂眼。
真正组此器至完满者,却是在不见光的阴影下,不计其数的六界义士们,不论有名无名有功无功者,抑或各界中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求诉无门的遭难者……
六界众方,蒙受迫害被逼伐天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从我诞生之日起,便以他们的尸骸为食,以他们的残魂为饮。
我吃了他们的肉,也变成了他们的肉,一并容纳了他们传承下来的思想、斗志与技艺。
最后一位被我吃下的,就是我的母亲,曾斩落天帝首级的永寒君。
虽然,她最后才被我分离出来,却最为性急,长袍一甩,一步当先,便蹬上高悬半空的六界鼓。
那以妖祖头骨打造的鼓面上,被她重重落下一脚。
鼓声轰然,八方震动!
声波震荡间,被兽性支配的妖族大军们,瞬间清醒。
不仅如此,各界逝去的首领人物们,也纷纷就位于鼓面上,砸响六界鼓。
所有人不仅清醒了,如附骨之疽般的枷锁,也在音波中化为烟尘。
六界苍生的耳目,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清明。
「六界的诸位道友、义士们,贫道逆澜,曾任天庭守藏阁文法之职,后因质疑天公贵胄,是否有垄断天条解释权之嫌,便被以藐视天条之罪,镇压于天魔池,受熔岩焚身三千年。」
紫衣女冠端立于鼓面,眉间点青印,一手托灯,一手持剑,眸光炯炯,英姿昂扬:
「以天道公义之名,谋一己之私,顺昌逆亡,这便是天庭一贯的行事。」
「诸天仙神受我们供养,却不思职责,一味向六界索取,对我们食肉寝皮,贪婪无度。」
「今日,罪果累累,反噬其根,天庭气数已尽,尔等还不速速醒来!随吾伐天!」
逆澜元君高举手中的宝灯,淡紫色的莲花瓣绽开,清光大盛,仿若她托举着整个极昼世界。
「伐天正道!六界必胜!」
「伐天正道!六界必胜!」
「……」
依然是由灵界修士们热血起头。
随着逆澜元君剑锋一指,六界联军当即掉头,朝身后仅存的天庭制度食利分子进攻。
神仙们最后的防线,如同纸糊,一溃千里。
第21章
在六界联军的拥护下,我步入那条金色的天道梯,被金芒洗涤的一刹那,化回了人形。
长恒被奄奄一息地押送到我面前。
同时呈上来的,还有韶幽的命簿,以及「善任笔」。
我微微一笑,扬手,司命簿与善任笔瞬间化为飞灰。
「你!你知不知你做了什么?」长恒帝君梗着脖子,司命簿的消散,仿佛也折了他大半条命。
「一笔定生死,万物有姓名者,皆难逃其中法则,你可知这是多么大的一种权力?」他号叫着。
我摇头:「没谁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格,连天道也不行,何况是你们。」
没了这本簿子,世界照样运转。
万类天然向自由。
雷收云散,日光新霁,天庭的长恒终结于此。
我抬起手,以天道无穷的法则之力,降天庭于地面,以其磅礴仙气于六界中分解,滋养万物。
今日之后,六界将不再是被分裂开的空间。
所有结界被去除,天跟天相连,地与地相接。
首先,要降仙界的灵泽,哺育万万年来,被天庭糟蹋过的各界环境,那些积攒的瘴气和浊气。
各类资源,灵脉奇山,也被均匀地分散至各地,所有族类的差距,将随着灵气回归,越来越小。
如同原初时期那般,不存在仙妖魔凡,万物皆有灵,万物皆天然。
「仙神已死,大道长存。」
六界鼓上,几位前辈们对我微笑,连永寒君也赞许地点头。
我高兴极了,连忙刨开了自己的心口,轻声呼唤:
「看啊,阿韶,天塌了耶。」
伴随着血液汩汩流出,一条通体无瑕的白蛇飞了出来,发出兴奋激昂的嘶叫。
后记:万象更始,改天换月
六界鼓化作六座巍峨的巨山,分落于天地六角,震慑四方。
因为山顶是平的,状如鼓面,后人便在上面建了「勇烈六庙」,刻伐天的历史于石壁之上,代代相传,铭刻在心。
圣坛上没有神像,而是被累累白骨托举起的六面大鼓。
两侧写有一联诗文——
「昨日犹可见,莫蹈覆辙心。」
「警锤击吾骨,六岳肯为倾。」
所有人都知道,若世道动乱,凡有天怒人怨之事,山上便会降下云梯,为弱势者引路击鼓,鼓中自有英灵协助,或点拨谜障,或遇神杀神。
这算是好时代吧。
可对修炼者而言,却也是个坏时代。
「枯荣君,最近在忙什么?」沙夜进来的时候,牵着一头机关木驴,那是最新研究出来的耕种利器。
自从灵气被白渊引着,填了天庭留下的各处巨坑,世界便有步入末法时代的架势。
灵气稀薄,大妖大魔们都隐藏了起来。
凡人则越生越多,遍及各地。
「边城时疫,调配些药方。」韶幽一身道袍,发簪素挽,微微颔首。
「兰心最近如何?」他微笑起来,问了沙夜的妻子。
沙夜一脸奇妙的表情:「她……她最近去了雪空那里做事……您不知道她近来有多么极端!」
作为过过好日子的天帝之女,跌落至农奴,落差感可想而知。
天庭倾覆后,兰心彻底失去倚仗,更加守着眼前不容易得来的一亩三分地,视为珍宝,那些胆敢抢夺她土地的,以及那些曾吸食过她血肉汗水的乡绅与大地主,都被她恨之入骨。
百年来,她就爱跟着人家起义军胡闹,比谁都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些剥削她的人,全都吊死,穿成串游街示众。
劫波后,雪空也顿悟了,他穿上女装,四处发表演讲,开书院,专收弃婴和受难的女子当学生。
据说,近来有国君对他的学说感兴趣,有意请他做官,给国内做解放妇女的思想工作,出书明理,警喻世人。
想来,兰心应该是跟着砸妓院、端贼窝去了。
「对了,这是我最新的一些,对农具改良的设想图纸,烦劳枯荣君帮我转交雪空,请他推广至各地,但愿让更多人吃饱饭。」沙夜抹了把汗,捧起桌上的茶猛灌一口。
韶幽才发现,他肤色好像又黑了一点。
「欸!花瑶道友也在!」
放下茶杯,沙夜见了来人,十分高兴,连忙作揖:「你上回提供的那批新种子效果也很好,今年的产量更胜前些年了。」
「能帮上忙就好。」花瑶微笑还礼,从韶幽手中收好图纸,才道,「府君,道观里来客人了。」
三人一同去了道观内。
此观,供的也是六面小鼓,但规模比勇烈庙却小了很多。
尤为新奇的是,供案上还摆放了一只青瓷小缸。
堂下是一位怀抱稚儿的老妇。
一身道袍的小猫妖白玄,正拿着一只小瓶,去接她的眼泪。
「民生艰难,老人家,您独自抚养孙女真不容易,鱼道人也心疼您,收您三滴泪,还您三颗珍珠。」
眼泪被白玄倒入半满的小缸后,她从供桌抽屉里取出三颗大而圆润的明珠,包好了送给老人家。
「仙姑,这眼泪还能换珍珠?」老妇人眼睛都直了,连忙又要跪下哀号起来。
白玄伤脑筋地摇头:「使不得了,老人家,鱼道人只显灵这一次,您再哭也没用了……」
「我且给您指一条明路,往南三十里, 入了城, 西街有家『拨云书院』,这三颗珠子, 您留两颗做盘缠, 剩一颗留给那书院的院首,就说你们是雪空先生让来的,他们自然会妥善安置你们祖孙。」
老妇人感激至极,又要跪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