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声巨响,钟熠气不过,摔了墙边的古董花瓶,双目赤红地低吼:“我不让你用我钱,嗯?你非要跟我分得那么清楚?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观众席上,柏继臣挑了挑眉,另外开备忘录给古董摆件计数。
展游余光注视着谢可颂眼里的碎光,忍不住开了口。
“我……在伦敦给你买了点衣服,但尺寸我有点吃不准。”展游试探,“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跟我一起去店里量量。”
“等这段时间忙完吧。”谢可颂说。
展游定了定心,在黑暗中摸索到谢可颂的小指,耷着眉眼问:“……为什么衣服可以,但其他的不行。”
“因为我还得起。”谢可颂与展游小指勾连。
展游马上说:“我没有要你……”
“生活上的事情,今天买菜你付钱,明天电费水费我来缴,都无所谓。”谢可颂缓缓道来,“但工作的话,我会想是不是应该更努力一点,要配得上你对我的期待。现在回头看,好像……是有点痛苦吧。”
谢可颂浸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苦恼地笑了一下,轮廓线是金色的。展游看入了迷,动了动手指,磨合着,与谢可颂十指相扣。
谢可颂指尖蜷了蜷,并没有抗拒。
“我是你的压力吗。”展游问。
“是的。”
“我听上去像个坏人。”
“不坏。”谢可颂回答,“至少现在有变好。”
古董砸地的声响比碗筷剧烈不少,葛洛莉娅被吓了一跳,脑袋懵住,缓过劲之后怒火中烧。“凶什么凶?就你会凶?”她说着就要去拿另一个古董花瓶。
钟熠大惊失色:“你别动!”
葛洛莉娅:“干嘛!”
钟熠大步走来,把葛洛莉娅拉到一边:“柜子边挂着碎片你没看到吗?划破手了怎么办?”
葛洛莉娅稍稍收起气焰,硬要回嘴:“那不是你先砸的吗?”
“我不砸东西你肯听我说话?”
钟熠说着,随手拿起另一个古董葫芦瓶就要往下摔去。
“等等!”葛洛莉娅大喊。
钟熠动作骤停。
“那个很贵的,八千多万呢。”葛洛莉娅踩着一地瓷片渣,把葫芦瓶抱回木架,转头骂钟熠,“会不会过日子啊?划不来的呀,戆度。”
钟熠全听她的:“哦……”
观众席上,瓜子茶水消耗殆尽。
柏继臣整理账单,发邮件到钟熠邮箱。
“吵完了。”展游说。
“看起来是的。”谢可颂回答。
“那我们……算是好了吗?”很多话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谢可颂久久不再出声。
昏暗光线中,谢可颂清浅的呼吸声回荡在耳旁,展游紧紧握住谢可颂的左手,耐心地等待对方宣判。
终于,他听见谢可颂轻轻的声音。
“展游,在一起很简单的。”谢可颂眼里倒映出这一片狼藉,“但是在一起之后呢?也要像他们现在一样,闹得不可开交,一年到头连面都不愿意见吗?”
“啪”,清脆的开关拨动声,包厢内灯光倏然大亮。
所有人眯起眼睛,迎接梦境清醒的那一刻。
“少爷,夫人。”管家处理完那瓶玫瑰荔枝饮,气喘吁吁地赶回来。
“怎么了?”钟熠气息凌乱地问。
“小小姐一觉醒来发现夫人不在家,哭得不行,闹着喊着要妈妈呢。”管家和蔼地说。
葛洛莉娅顺了顺头发,望向观众席的各位:“那我先……”
“你先回去吧,我们也差不多结束了。”柏继臣转头对钟熠说,“账单发你邮箱了,记得付。”
钟熠并不在意这三瓜两枣,敷衍地点头。
高跟鞋“哒哒”踏过,葛洛莉娅拎包走出包厢门,去而复返,抓住钟熠的手腕,拉着他一起走。
“我……可以去你家?”钟熠不确定道。
葛洛莉娅没好气道:“怎么,不想去?”
钟熠连声说“想”,快步跟上。
好戏散场,钟熠的管家说着“少爷好久没这么笑了”,任劳任怨地留下来处理现场。
众人纷纷离场。
交错人影中,谢可颂也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他最后握了一下展游的手,随后放开,与展游擦身而过。
“比起恋爱关系,其实我更珍惜的是你这个人。 ”谢可颂在展游耳边说,“现在也挺好,我没那么着急,再试试吧。”
*
夜晚,凉风习习。
围墙外,商业大楼沐浴在月光下,银光烁烁。谢可颂不会再去思考哪幢楼是属于展游的。
聚餐结束,展游和柏继臣跟店主算旧识,留下说了两句话,谢可颂就跟着柳青山他们先走一步。
一行人穿过弯弯绕绕的树影小径,来到大堂门口,穿着旗袍的美女姐姐端着托盘迎上来。
精致的冰淇淋架上,各色各味的gelato成网格状整齐排列。
“他们的gelato是出了名的好吃哦。”柳青山介绍道,“比他们家的火锅还要有名气,而且每人只能拿一个。”
柳白桃给自己挑了红莓味的,闲聊道:“顺带一提,展游最喜欢吃薄荷巧克力味的。”
杜成明叼着木棍吐槽:“怎么会有人爱吃牙膏味的冰淇淋。”
谢可颂笑了笑,指尖在缤纷甜点上方划了一下,拿起一盒薄荷巧克力味的。
“小谢,”柳青山叫道,“你怎么走?展游送你吗?”
“没。”谢可颂双手背在身后,藏起冰淇淋,“我自己打车回去。”
“哦,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呗,反正顺路,先送你回去。”柳青山大大咧咧道。
“你们先走吧,”谢可颂说,“我等一下展游。”
“啊?”柳青山瞪圆了眼睛,“你等他干嘛?怕他这么大一个人迷路?”
“行了行了,别问了,快走快走。”“小谢拜拜,明天见。”柳白桃和杜成明一人一边,架住柳青山,拖着小姑娘离开。
大堂静谧如初,值夜班的前台打了一个哈欠。
谢可颂望着同事朋友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抱着外套侧过身,轻轻倚到墙边,垂眸注视着冰淇淋在手心渐渐融化。
没过多久,木质地板响起闷闷的皮鞋踩踏声。
展游独自出现在大堂,接过侍应生捧来的大衣,挂在臂弯,又偏过头,不假思索地从托盘里挑出一个gelato,两步的功夫就解决完毕,将纸盒丢进垃圾桶。
脚边延伸来一道人影,展游抬眼望去,谢可颂正站在他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展游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愣了一会儿,才朝谢可颂迈出一步,沉声道:“怎么没走?”
谢可颂抿了抿嘴唇,问:“柏总呢?”
“他从后门走了,离他家比较近。”展游说,“你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谢可颂犹豫一秒,把已经微微融化的冰淇淋放进展游手心。
“他们说你喜欢这个味道。”谢可颂余光扫过那个装着冰淇淋空盒的垃圾桶,“但是每人只能拿一个。”
展游用木棍搅动蓝绿色的甜品,无声半晌,才笑道:“这算是……再跟我试试?”
“不是的。”谢可颂说,“只是你喜欢,所以多给你一点而已。”
下一秒,谢可颂被展游紧紧地抱进怀里。
对方的体温让谢可颂等到僵硬的身体热起来,他拍了拍展游的后背:“好了,我要走了。”
展游松开谢可颂,撤到社交距离后,客气地问:“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可颂拒绝,“我打车回去。”
展游妥协:“那我陪你等车吧。”
待展游解决完第二份冰淇淋时,薄荷巧克力已经化作糖水。二人穿好大衣外套,一起走出饭店,来到马路边。
附近道路狭窄,酒吧通宵,霓虹看板的光隔着马路照射到二人身上。谢可颂用打车,手指和鼻尖冻得有点红,像一幅沾上色彩的画。
展游又有点忍不住了。
“小谢,”展游旧事重提,“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谢可颂分给对方一点目光,再次盯住手机,等司机接单,说:“不可以。”
一般谢可颂说“展游,不可以”,那就是真的不可以,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是展游新近习得的认知,他不再多话。
软件提示已有司机接单,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分钟。
谢可颂收起手机,跟展游肩并肩地站着。
“你在生什么气?”谢可颂忽然问。
“嗯?”展游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中午在茶水间……到今天吃饭的上半场。”谢可颂严谨地划分时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那个啊……”
展游不敢问的。
展游想要谢可颂想要得不行,就算谢可颂站在原地不动,展游也会朝他奔去。可要是谢可颂不要了呢?要是谢可颂选择离开,那展游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