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是被人切切实实地放在心上的维护和体贴,如何让人不动容?
眼泪水快速地在沈江云眼里蕴积,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沈江云快速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喉节滚动了两下,才觉得能讲出话来:“对!我是被迷晕了带过来的,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请大夫搜证,更衣房内的香料灰还在,这个屋内的香炉亦有问题!”
沈江云目光直视在冰琴身上,他一向是个温和到有些懦弱的性子,此刻却声音冰寒:“你最好一五一十招来,否则到了官府,顺天府尹可不会让你在这里站着说话!”
冰琴能有多大能量,无非买通了楼里的一个龟公相帮,恐怕那些迷香的香灰都没掸扫干净,瞬间面如死灰,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公,公子!是奴婢鬼迷了心窍,还请公子开恩!请公子开恩!”
殷少野此刻也回过味来了,恼怒地瞪了一眼冰琴,好好的生辰宴,全被这人给毁了!甚至还可能搭上沈江云的前途名声,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楼里的管事闻讯赶来,柳依依三眼两语将事情一说,那管事顿时头大如斗,连忙喊人将冰琴绑了起来,额上泛着冷汗对沈江云赔礼道歉:“贵客息怒,冰琴是鬼迷了心窍了,才会做出这种事!贵客您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只是千万不要报官啊!”
杨鸿看了整场,他作为大师兄此刻站了出来说话:“此事充满了蹊跷,为何这个人能有迷香?为何她能行此大胆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还望管事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杨鸿家中人口颇多、情况复杂,见惯了一些手段,容不得他不去深想。
那管事闻言,心中更是一凛,百般保证,三天之后一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场宴席最终不欢而散,“醉月楼”为表诚意,此次分文未收不说,还给每人赠了一份表礼,沈江云的尤其厚一点。
为了沈江云的名声考虑,最后他们并没有将冰琴送官,毕竟这种事闹得太大,实在难看,楼里管事承诺会“私了”,沈江云同意了。
冰琴已经在众人明前承认了是她自己图谋不轨,且两人并未发生真正的肢体接触,往后再想赖沈江云也不可能了,这个危机总算告一段落了。
在“醉月楼”门口临别前,杨鸿盯着沈江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沈江云的肩膀道:“你有一个好弟弟,好好珍惜吧!”
今日若不是沈江霖在,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难以想象。
若是今儿个这事情落到他头上,他家庶弟恐怕只会在一旁看戏叫好,为他奔走谋划?别做梦了。
沈江云心中同样感慨万千。
此时夜幕已经悄悄开始降临,天还没黑透,但是风吹在人身上却有些冷了。
南门街上许多酒楼上都明起了角灯,一眼望去,竟是如同迢迢银河落入凡间,上千盏灯照的整条街如同白昼似的,繁闹喧嚣更胜白日。
沈江云牵着马匹和沈江霖慢慢朝前走着。
两人今日去了大人不让去的地方,害怕底下人露了行迹,没有带小厮随行,沈江云在风中走着,还觉得脑袋更加清明了一些,想着走过南门街喧闹处,再和霖哥儿上马不迟。
因着前头有人在表演杂耍,围了个水泄不通,沈江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绕路,便带着沈江霖转进了一条胡同里去。
“今日,大哥要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在,后果不堪设想。”沈江云一手牵着马的缰绳,一手牵着沈江霖的小手,生怕在人群中走散了。
沈江霖今日也是费尽心力了才把他哥给捞出来,此刻疲乏地很,刚想回答,却突然听到“砰!”地一声,他大哥就被个人形状物砸了个正着!
沈江云急急松开沈江霖的手,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这才稳稳托住了砸到他的人。
钟扶黎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托着她的臀腿处,顿时羞恼气急,娇斥道:“放手!”
沈江云本来今天就被下了迷药,现在又突发这种变故,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被骂了双手还死死托着没放。
钟扶黎急的不行,一巴掌拍到沈江云肩上,沈江云吃痛,这才回过神来,双手一松,眼看着人就要摔地上去了,钟扶黎直接一个鹞子翻身,足尖一点,翻了个跟头就立起来了,把沈江云和沈江霖两兄弟都看呆了。
“呸!登徒子,本姑奶奶下回再找你算账!”钟扶黎说着便朝着巷子口冲了出去,外面闹哄哄成一片,似乎有人在高喊什么,但是距离有点太远,沈江云根本听不清。
被莫名其妙打了一下,还没骂了一句“登徒子”的沈江云彻底蒙了,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动弹。
沈江霖无语抚额:他大哥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身的烂桃花?
第32章
沈江云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了看上面高耸的院墙, 想到刚刚那人好似是从这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忍不住喃喃道:“刚刚,是个姑娘啊?”
沈江霖顺着沈江云的目光往上看去, 同样沉默了。
兄弟二人悄无声息地回了侯府,十分默契地没人说出来今日到底去了哪里, 发生了何事。
三日之后,“醉月楼”那便果然传来了消息,只是那冰琴一口咬死自己就是看上了沈江云, 心中早就不想在“醉月楼”中当侍女了, 想要找一名门公子成就好事,好赖上这家人, 而沈江云只是恰巧那个时候出现而已。
沈江云看完了“醉月楼”的人送来的书子,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 亦是长吁短叹了几声, “醉月楼”已经将人惩戒过了,卖给了人伢子,这个冰琴以后是不会在京城中出现了。
沈江云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做不到真正的赶尽杀绝, 既然“醉月楼”已经处置过了人, 他便不再置喙, 心中想着, 哪怕真将人押送官府, 杀人不过头点地,况且冰琴之罪尚未构成, 最多不过如此了。
虽有杨鸿提醒,但是沈江云目前的生活环境依旧非常单纯,他并没有想的那么深, 更不会想到确确实实是有人要对付他。
沈江云因着这件事,对沈江霖是真正当作嫡亲的弟弟看待,学业上也更加认真努力了许多,倒是让沈江霖也微微有些侧目。
兄弟二人照常读书上学,心无旁骛,而赵家后院中知道事情办妥了的赵安宁,此刻有些脱力地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
赵安宁额上沁出了汗,用丝帕胡乱擦了擦,便丢在一旁,心里头七上八下,第一次设计去陷害人,就闹了个人仰马翻,甚至冰琴差点被扭送到顺天府衙门去。
若是真送了官,赵安宁简直不敢去深想,冰琴究竟能不能扛得下来,不将她供出来!
幸好,事情没有走到最坏的一步,她还有机会挽救,匆匆使了上百两银子,将冰琴从人伢子手里辗转救了出来,将她娘和她一起远远送走了,赵安宁才觉得那口气松了下来。
赵安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造化,可以重生为人。
赵安宁上辈子被碧月那个贱人害的没了孩子,对容安侯府满门都充满了怨恨之意,重生回来只想报复回去,以解心头之恨。
赵安宁与沈江云夫妻十载,从相敬如宾到相看两厌,她也从懵懂无知、对成亲充满向往的少女,变成了困在四方后院里、只会争风吃醋的妇人。
赵安宁与沈江云刚成亲第三年有了身孕,但奈何赵安宁体质寒凉,胎没坐稳,还没满三个月,第一胎就莫名其妙地没了,从此之后无论她如何求神拜佛、吃遍偏方,就是不见有孩子。
正是因为子嗣之故,夫妻二人之间渐生龃龉,再加上魏氏的旁敲侧击,甚至给沈江云送了两个房里人,夫妻之间关系至此之后日渐冷落,不见缓和。
反而后院中其他几个姨娘一个两个都有了身孕,碧月尤其受宠,每次赵安宁与沈江云闹矛盾的时候,沈江云便会宿在碧月房中,赵安宁在一日又一日的独守空闺中,慢慢生出了怨。
好不容易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再次怀上了身子,赵安宁便彻底将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不再掺和后院中的争风吃醋,整日里带着自己房里人做小衣裳、小鞋子,眼看着孩子快要出生了,碧月来请安探视的时候,竟然故意撞了她!
哪怕隔了一辈子,当时肚子撞上高几尖角时候的痛楚她依旧记得,那种身体中最珍贵的宝贝快速又猛烈地被剥离的痛苦,从身到心都在叫嚣着的绝望和悲鸣!哪怕重生回来,她依旧会不断梦到那一天,反反复复,梦魇纠缠。
她当时倒在血泊之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碧月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这个贱人是故意的!
赵安宁因为这一摔而整个人大出血,药石不灵,她在床榻上苦熬了三日,每次沈江云来看她的时候,她都握着沈江云的手让他定要将碧月处置了,沈江云哭的满面通红,不能自已,连连点头答应。
但是赵安宁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会真的去做的。
她太了解沈江云了,懦弱无能、心肠又软,碧月那个贱人有两个孩子傍身,都是最讨他喜爱的孩子,去母留子,这个男人若能狠下心来做到,他们夫妻二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