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篇文是他编纂审核的,霖哥儿只是稍稍看一眼,便背的一字不差!
沈锐激动地不能自已,连声道“好”,心中是又愧又悔,家中出了一个天才般的人物,自己竟然不知,都是那个该死老道,说什么霖哥儿与自己命格有克,让他疏远了这孩子这么多年。
这是天降文曲星到他们沈家啊!
沈锐拉着沈江霖坐在自己近前,满脸慈爱地摸了摸沈江霖的脑袋:“霖哥儿,你何时发现自己有这般能耐的?”
“父亲,孩儿一开始读书的时候,还很吃力,后来渐渐地,就觉得读书越来越简单,年纪越长,记忆力就越好,到如今,几乎可以看一遍书,就能背下来。”
沈江霖给出了一个能让沈锐信服的理由。
沈锐再没有不相信沈江霖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取得的案首,莫说沈江霖给出的答案确实作的十分好,就是没那么好,光凭这份本事,就可以压倒那些碌碌庸才。
沈锐最爱少年才子,如今自己儿子就是,看沈江霖的眼神简直柔和无比:“外头都是一些妒贤嫉能之辈在胡乱嚼舌根,怀疑你这个十一岁的案首来路不正,你放心,有爹在,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沈锐是个无理都要辩三分的人,如今觉得自己都是道理,哪里还顾得其他,此刻恨不能出去满天下的宣扬开他沈锐的儿子是个神童,好打那些乱嚼舌根之人的脸。
沈江霖眼角一抽,连忙阻止道:“父亲,难怪你刚刚让我背这些,没想到竟是有人怀疑我作弊!这实在是可恶!不过,父亲还请不要为了儿子着急,我这个案首是谢府尹亲点的,谢府尹必当会还儿子公道的。”
若是以前沈江霖说这个话,沈锐或许还要想当然的否决,认为如何能将希望寄托在谢识玄身上,但是如今沈江霖的话,在沈锐心中有了份量,他思虑了一番,竟觉得沈江霖说的有道理。
自家人再如何去分辩,别人只会说他是维护亲儿子,谢识玄作为主考官,他亲点的案首,自然要让他来解释。
沈锐按捺下了蠢蠢欲动的心,转头就对沈江霖道:“那好,这事我们问心无愧,你只管好好读书,应付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便是,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费心思了。你院子里头,若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对了,我前几日刚得了一套上好的端砚,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沈江霖无有不从,父子两说了好一番话,沈锐才放沈江霖离开。
沈江霖回去的路上,心中已然有了怀疑的对象,他这个案首最碍谁的眼,谁就是这个流言蜚语的怂恿者,但是历来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况且以那陶临九的文人作派和脾性,就算是真的当场对峙,人家也只会说我当时说的并非那个意思,是别人曲解了。
文人那张嘴,最会煽风点火、指东骂西,只要不是站在完全强势的那一方,都很难让对方屈服,确实够滑不丢手。
但凡事一体两面,在黑格尔的辩证法中,每一件事都有其正的一面,必包含了其反的一面。
从陶家的想法来说,他们想要在他头上泼脏水,用舆论来打压他,让他身上有了污名,可是从反面来讲,他们的行为,势必要将沈江霖与谢识玄推送到同一条船上,为了证明沈江霖的清白和自己的公正无私,谢识玄势必要站出来维护沈江霖。
既如此,沈江霖往后顺水推舟,搭上谢识玄这艘大船,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所以,沈江霖按捺下了沈锐的动作,他就是要一动不动,将所有主导权交给那位谢府尹,逼得他不得不出来说话。
以他对谢识玄的揣度,这位谢大人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就在京中流言蜚语愈演愈烈之际,谢识玄直接上了一个奏本呈给了永嘉帝,里面不曾谈及京中所怀疑的舞弊之事,而是倡导往后科考,前十名的卷子可以张贴在红榜之下,让天下读书人可以共瞻,一正科考阅卷者偏颇私心之风气,二使世人共同品鉴前十文章,学习其优点。
此事发生在天子脚下,永嘉帝手握东厂和锦衣卫,是一个真正大权在握的皇帝,他如何没有听到过这些风声。
只是永嘉帝听过之后,便一笑而过。
莫说那沈锐之子到底是不是靠真本事中的案首,目前尚无盖棺定论,但说以他和谢识玄君臣多年的了解,以及谢家和沈家之间向来泾渭分明的表现,说谢识玄会偏袒沈家人,永嘉帝是一百个不信。
况且,就算真的偏袒了,只是一个县案首,又值当什么?
说不得是谢识玄想哄他开心,见那孩子有几分才气,便点一个少年案首出来,以示天子英明,人才迸发之意,这种话说出来,还更让他信服一些。
所以永嘉帝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如今见谢识玄如此大费周章,兜着圈子也不肯背负骂名,永嘉帝便明白,那案首却有大才,他问心无愧,否则谢识玄不会如此。
况且谢识玄的提议,确实不错,阅卷官以特定文风取士一事,由来已久,朝堂上也争执过几次,若是能将每次前十的卷子贴出来,倒也可以侧面遏制一下这种风气。
永嘉帝直接大笔一挥,准了。
于是乎,原本从来不曾被张贴出来的县试卷子,这次却是一张张被张贴了出来,前十的卷子密密麻麻贴满了府衙门前的木板上,因着之前传闻十一岁案首有舞弊嫌疑一事,许多人都纷纷涌上去看,陶临九自然也是一得到消息就过去了。
他的试卷就贴在沈江霖的旁边,举目看去,他练了十年的字,与沈江霖的字竟是不分伯仲之间,光看那卷面,陶临九就已经心里“咯噔”了一下。
等他看完了沈江霖的五场答卷,顿时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
若是其他还能抄袭,可是沈江霖答卷中的文章,作的十分别具一格,有锐意创新之态,并非那种可以套用的歌功颂德、堆砌辞藻的文章,这样的文章,如何抄袭?
既不是抄袭,扪心自问,光看他们的答卷,确实在伯仲之间,谢府尹点了沈江霖为魁首,又有何错?
陶临九是失魂落魄地回去的,他尚且不知父亲在背后默默为他做了什么,只觉得打击颇深,他一向自诩不凡,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他四岁的小儿彻底比了下去!
陶云亭也命人偷偷抄录了沈江霖的答卷拿回来看了一番,看了之后,陶云亭没了言语,心中只道庆幸。
还好他没有呈上那一份奏折,没有让谢识玄顺藤摸瓜盯上自己,如今他只是在背后搅风弄雨,没人能抓得住他。
虽然知道是自己妄断了,但是陶云亭并不后悔,外边传的如此风风雨雨,一个十一岁的小儿如何承受的住?说不定下一场府试就考的不尽人意了。
作为一个考了无数次试,在大周朝所有学霸中都能脱颖而出的“考试达人”,陶云亭是很有一番考试心得的,他明白高手过招之间,有时候心态甚至比一切都重要。
小子心性不稳,便容易考砸,府试已在眼前,恐怕他的心态也很难调整出来。
然而府试成绩一出来,沈江霖依旧高中榜首,陶临九却堪堪只得了一个第十!
第38章
沈江霖没有猜错, 谢识玄是个外表圆滑,内里刚强之人,他的儒雅随和只是表象, 陶云亭越是在背后说他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做案首错了,他越是要用行动把耳光扇回去。
府试结果出来之后, 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江霖他们一行五人去考府试,除了沈江霖高中之外,沈贵生排名第八, 竟是比之前县试的时候发挥的还好很多, 另外两人沈青禾和沈越则是止步府试,没有入选, 最出乎人意料的是沈万吉,居然依旧是最后一名, 考过了府试。
这次, 就连沈江霖都有些诧异了——难道沈万吉是什么锦鲤附体,哪怕是吊车尾,也甩不掉他?
或许取名也有讲究?万吉万吉,万事皆吉?
沈江霖摸着下巴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了一番玄学。
自从沈江霖连续拿了县案首和府案首回来之后, 整个荣安侯府对沈江霖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底下仆从对沈江霖如今恭敬顺从了许多, 以往一些得脸的下人并不如何将沈江霖放在眼里的, 现在见到沈江霖也开始躬身请安问候, 大厨房内更是变了花样让沈江霖点菜,使出浑身解数讨好, 就怕沈江霖还记着以前的那一段不愉快。
在荣安侯府,沈锐的态度代表了一切,如今众人眼瞅着, 二少爷受宠程度不亚于大少爷,何人还敢不开眼?
饶是魏氏心里头再如何气闷,如今也只能暗暗压下这口气。
魏氏原本以为沈江霖县试下场,不过是小儿玩闹,结果眼睁睁地看着他过了一场又一场,从县案首又变成了府案首,虽然中间有过波折,但是听着沈锐和他炫耀这个儿子如何聪慧,居然可以过目成诵之后,魏氏一口银牙差点气的咬碎。
纵是魏氏再不懂外头的规矩,她也是知道的,有了县案首和府案首的名头,沈江霖只要去了院试,一个秀才功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