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种带着柔软到摸下去甚至觉得下一秒就会化掉的绒毛的小犬,有一双圆溜溜得过分的乌黑湿漉漉的眼瞳,爪子因为沾上露水而在地面上敲出梅花般可爱的爪印的小狗,从花园里抬着欢快的小腿,哒哒哒地跑到他的窗前。
绒毛的色泽比夏秋季节蒲公英地里的伞绒还要可爱,那双眼睛更是泛着湿润的水光,乌黑得惊人。
而在那之前,德文莱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生物,柔软的、可爱的、单纯的。
那是一个天气泛凉的季节清晨,德文莱兹正应着母亲的要求坐在书房里学习高中知识。
那只小狗是从花园的某个角落里钻进来的,即使是全身心地投入书籍之中,德文莱兹仍然是立刻就敏锐地听到了这细小的动静。
书房正对着书桌的窗被打开,清晨的微风吹拂洁白的窗帘,同时送来的还有小狗呜呜的唤叫。
德文莱兹立刻看向窗外,墙角钻出的一只洁白的小狗,一边汪呜叫一边抖了抖身上一看就蓬松柔软的毛。
他想要出去看看它,但是心里却清楚如果被母亲发现将会是怎样可怕的下场,连同他,连同这只小狗。
然而看起来细小柔弱的小生物显然察觉到了来自人类的注视,它飞快地摇晃蓬松的尾巴,那双圆圆的黑瞳肉眼可见的变得欢快。
德文莱兹的心里有了一些微妙的冲动感,顺着心脏、或者是大脑,蔓延向全身,让他很想要做些什么。
但是这时候的他还并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小狗不停地摇晃尾巴,在德文莱兹发愣的间隙竟然跳到他的窗前来,在他的窗台上踩下一个个凌乱的、可爱的充满湿意的爪印。
那股冲动更加明显了,但是同时而来的还有担心。
他得把它抱走。
然而他的手掌刚准备触碰它看起来蓬松的身体,下一刻母亲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这是什么?”
德文莱兹立刻僵住了,被母亲发现了……小狗会被母亲伤害吗?
母亲在任何方面似乎都有着异于平常的冷酷,特别是在对于他的培养上,她对待这种看起
来弱小的小生物的手段……似乎并不难猜到。
然而天真无邪的小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乌黑湿漉漉的圆瞳欢快地将视线落在他脸上,洁净漂亮的小脑袋无知无畏地主动扬起,将脑袋送进他僵在空中的手心里。
可爱的、弱小的、有着令人头疼的天真的小生物,立刻让德文莱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在那一刻。
然而也只有那一刻。
最后幸运的是,小狗的结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惨,它爪子上系着的铃铛和小铭牌上镌刻的纹章救了它,然而德文莱兹的书房也从一楼转移到了二楼。
他也再也没能再见一次那只圆瞳的小狗。
这个beta少女,她有着同样偏圆的黑色眼瞳,德文莱兹难以抑制地将她和那只记忆中的天真烂漫的小生物联系在一起。
那只小狗很乖,就算是被母亲的侍从无情毫无章法地抓着也只是耷拉着四只爪子和小脑袋,呜呜咽咽地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细小的叫声和喘息。
和被他打得毫无力气的少女很像。
怎么会这样相似呢。
于是德文莱兹怀着某种私心,端起水杯将杯沿靠近少女粉润的唇瓣,压出不明意义的褶皱,听着她像小狗一样呼噜呼噜喝水的声音。
这些都让德文莱兹的内心感受到了满足。
所以从最开始,都是因为她像那只小狗跃上他的窗台一样不断地吸引着他。
最开始,是她先向他投来不明意义的视线,是她先向他搭话,是她在助手提出请求后率先将手搭进他的掌心。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喜欢他就算了,难道还想要喜欢别人吗。
第47章
扮演与醒悟
安静的盥洗室内,身长玉立的橘发青年安静地垂眸,即使是在任何季节的正午都明媚温暖的阳光透过绘彩的玻璃窗打在他身上,也同时让他深晦的金绿色眼瞳隐在阴影之下。
就算是这个时候有学生经过也看不出来平日里的这位阳光万人迷主席此刻可怕的神情。
顶多会疑惑他站在这里太久了。
又过了一会儿,德文莱兹才眨眨眼睛,皱着眉捏了捏额头。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需要休息一下。
今天发生了……太多令他不快的事情。
德文莱兹离开盥洗室,在踏进走廊时撞见了恰好探身向他这里看的一个人。
德文莱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记得这个omega,她的名字叫欧特莉,曾经竞选过学生会的副主席,只不过后来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欧特莉同学最终落选,而现在的安娜尔打败了她最终上任。
德文莱兹曾在那个时候作为主席和当时的第一位副主席冯安一起关怀过欧特莉,她与自己又恰好是一部的学生,因此算得上是熟识。
当然,作为主席,德文莱兹和大部分的学生之间的相处都会被称为是“熟识”的关系,学生们以能和德文莱兹有这样的纽带联系而感到自豪。
这也正是让德文莱兹感到愉悦的。
他享受受到人的喜爱,前提是这种喜爱是纯粹的,经受得住考验的。
德文莱兹照常走进了走廊,探身向内看的欧特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肉眼可见的惊喜起来。
“德文同学!”
欧特莉叫住德文莱兹。
德文莱兹于是在她面前停下来。
“欧特莉同学。”
橘发的少年弯起唇角,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得体微笑,垂眸看着眼前的omega少女,她的脸有些红,语气比平常更加犹豫,这让德文莱兹忍不住开始预料她将要说的话。
会是问好,邀请一起闲聊,还是等会儿和她跳一支舞?
德文莱兹金绿色的眼瞳仍旧看起来认真又温和地看着欧特莉,然而实际上思绪却在运转。
欧特莉眨了眨眼睛,两只手佼在身前,棕色的长发被束成精致繁复的样式,制服也换成了轻便漂亮的礼服。
德文莱兹认为最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毕竟任何话都可以在宴会之外说,唯独共舞的邀请在这个时候更加贴合时宜。
欧特莉喜欢他,德文莱兹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不在人们面前拒绝,当然在人后他也不会拒绝,只是他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德文莱兹明白,在这种用简单的好感维系的感情中一旦有一方突破结界选择表明心意,如果得到了正向的反馈就无所谓,而如果遭受到了拒绝,那么这种好感将大概率立刻消散殆尽。
这种情况,也是德文莱兹所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他渴望这种喜爱,来自于任何人的。
在经受过教育之后和学习中,德文莱兹也被母亲勒令学习过心理学的内容,他知道自己有了“病”,但是最开始,他也并不是从心理学的书籍中最初判断出自己是一个有病的人的。
那是更早的时候。
他并不是父亲卡斯伯特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却是卡斯伯特的“长子”,德文莱兹也听说在母亲入住卡斯伯特家族之前卡斯伯特先生有一位妻子也有一个孩子,但是至于为什么母亲将他接进去以后卡斯伯特家的长子之位最终给了他,这就是德文莱兹不知道的事情了。
也许是先前的那位长子出了事,也许是死了,但是都和他没关系。
母亲将他带进卡斯伯特家,并命令他,从今以后要“扮演”卡斯伯特家的长子这个角色。
卡斯伯特是一个很精明、成熟聪慧的商人,外界这么评价他,而现在的德文莱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当时七岁的德文莱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大家族的掌权者会同意自己的母亲当时那样的要求。
德文莱兹,他的母亲是一位冷血无情的女性,几乎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有着绝不平常的超于常人的冷酷,可以让她忽视绝大部分来自于身边之人的情感,而似乎能让她良心有所醒悟的似乎只有利益。
在很小的时候,德文莱兹还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有着情感充沛、腼腆又渴求的天性,然而不管是记忆已经完全流失掉的更小的时候还是来到卡斯伯特家以后,本该和他最为亲密的母亲的角色却像是完全缺失。
当小小的德文莱兹站在橱窗前用那双与母亲完全不同的、有着温暖可爱的色泽的金绿色眼瞳满含期望地看向母亲,母亲只是如同完全看不懂他双眸里的意味一样皱起眉,冷漠地问他:
“愣着做什么?现在我们还要抓紧回家,你的钢琴老师已经快要到庄园了。”
于是彼时还只是个不及半人高的小德文莱兹脸上的渴求与内敛的笑容就立刻冻结,在母亲冷静到可怕与刻板的注视中挪动步伐,低着头追随着母亲从不迁就的步伐。
他害怕被丢弃。
但是,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害怕被丢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