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贵族的社会遵循优胜劣汰,就算是上流社会也逃不过大自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德文莱兹在很小的时候就深深记住了这一点,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轮称得上残酷的选拔,输了的那个被随手丢弃在花园里,而赢了的那个——
  被寄予希望能够盛开,或者说,要他必须要盛开得华华丽丽。
  然而即使精贵花园土壤里的养分是在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的肥沃和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照射过来的阳光都经过了严密的计算和处理;
  看起来被照料的十分完美、长势也确实如同主人所计划着的那样旺盛而华丽,但是实际上只有**包裹之下淙淙流动的枝脉才能明白异己的强行推入的营养液会带来多大的痛苦和伤害。
  德文莱兹就在这座盛大、辉煌又外表华丽的花园里长大了。
  在这座奢靡的花园里长大的原本就存在的花朵盛开的初衷是为了他们自己,而德文莱兹的成长确是为了别人,为了他的头衔,为了遵循母亲的意愿。
  一朵外来的不知名的花朵,灌输上属于玫瑰的营养液,被要求着长成了玫瑰。
  在花朵绽放的季节,其他的花朵所要考虑的只是什么时候去绽放,是有阳光照耀的白天,还是清凉静谧的夜晚?
  然而在此之中只有他还要考虑,玫瑰的扮演任务是否成功,他是不是受到花园主人的喜欢,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连根拔起,接着就被随手无所谓地丢进路边的草堆里?
  所以德文莱兹一直、一直都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为了不被抛弃,也为了一眼望得到头的命运。
  然而被喜欢又能如何呢?德文莱兹只知道自己想要,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渴望所有人爱他,然而他厌恶着那种浅薄的爱意,任何挫折都能像狂风过境,吹成齑粉。
  欧特莉是这样,安娜尔也是这样。
  一个将他甘之如饴的情感轻易地如同玩笑一样嘱诺,一个只是为了自己的名誉就轻易将有可能会把他拉入深渊的传闻宣告于众。
  “我很可悲吧,我想要所有人都喜欢
  我,但是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我终究不是花园里的那些昂贵的鲜花,所以也只配得上轻薄的爱意吗。”
  作为卡斯伯特家的长子,德文莱兹一定会很在意、很受伤吧。
  但是他不是德文莱兹,就像他终究不是卡斯伯特家的长子,脱去虚假的终究会被纰漏的、终究一朵外来的花朵会因为被排斥而垂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也不会有谁在意的无足轻重的头衔,真实的德文莱兹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人。
  他毫不在意这些虚假的爱意,心脏已经被病痛啃噬得千疮百孔,不管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利剑都不会在他的心脏上留下痕迹,一直以来汩汩流淌着伤痛的血液,滑过心脏包裹起来,才让他一直以来都伪装得很好。
  但是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德文莱兹开始变得烦躁,他察觉到自己总是开始回忆过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是不是如果害怕被抛弃的那个人不是他,是不是在母亲拎住圆瞳的小犬时他可以伸出手,是不是在卡斯伯特面前他下决心不再听从命令扮演听话的傀儡长子……
  结局就会不一样?
  他也可以过平淡的生活,即使他得不到所有人的喜爱,他也可以去爱很多的人。
  德文莱兹开始讨厌现在的自己,但是扮演的时间太长,从创伤流出的血液滚过伤口,虽然遮盖住他疮痛的一面,却也在日积月累的侵蚀中让他变得更加丑陋。
  欧特莉的传闻是他谋划最开始的一环,他已经决心要脱去身上像是桎梏一样的伪装,于是干脆就利用最可恶的这个人。
  安娜尔则是他计划中的意外,她无意间听到了他和德莎的对话,知道了德文莱兹身上最大的秘密。
  但是德文莱兹将计就计让她也成为计划的一环。
  欧特莉与安娜尔原本就有矛盾,当时的副主席竞选安娜尔和欧特莉都是候选人,安娜尔因为拉票最终胜选,但是这件事也被欧特莉无意中知道,虽然不知道欧特莉一直没有公之于众的原因,但是德文莱兹也完全相信在舆论的推动下所有的这一切都将会是德文莱兹他有力的推手。
  在这个时候德文莱兹还并不确定安娜尔是否会为了保全自己将他推进舆论中心,如果安娜尔对他的情感并非是令他厌恶的轻薄,那么德文莱兹当然会帮安娜尔顺利逃脱舆论的压力;
  但是如果安娜尔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那正是德文莱兹原本的目的。
  橘发的少年嗓音和缓,如同在阐述他以外的谁人的故事。
  露西亚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所以,一直以来的学长,都是伪装吗……”
  她所喜欢的,那个温暖的、开朗的德文莱兹学长,都是面前的德文莱兹的面具吗。
  德文莱兹当然能够看清少女的表情,从他的角度来看露西亚的情感变化可以轻易读懂,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疼了。
  少年已经脱去所有的伪装,此时灼热的温度在试图蚕食他的理智。
  德文莱兹压下脸颊,一个轻而用尽力气克制的吻落在她抬起抵住他的指尖,留下一个湿漉漉、最后的温柔的吻。
  “是我的伪装,但是那是我曾做过的现在的我也并不觉得违心的事。”
  “如果你现在想要离开就离开吧……”
  “也许以后就没有再从我身边离开的机会了。”
  第54章
  温斯的兄长
  再次推开学生会的门,橘发的少年冷淡着眉眼,沉默地走了进去。
  有关于他的传闻传出去以后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昨天从医院离开后德文莱兹回了一次家,母亲的礼仪是鲜少有的失态,当着卡斯伯特先生的面就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干的,是不是在学校里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德文莱兹的表情也很冷漠,然而此时的德莎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计划出现了纰漏,她是一个控制欲强到疯狂地步的人,像这种重大的意外事件几乎让她的计划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德莎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所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和以往顺从的儿子完全不一样的德文莱兹。
  卡斯伯特先生倒是一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太在意了,我会让人去查清楚的。”
  最后,以卡斯伯特这样说道作为事情的终止。
  德文莱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德莎早该明白,不管这件事情有没有发生,德文莱兹能做的也只有“长子”而已。
  办公室里的少年俯身将从书架上掉落的书籍又捡回去,收拾好打碎的杯子,虽然做完这些只需要挥挥手使用法术,但是他忍不住去用手一一握住它们然后收紧手掌,感受手心里有微微刺痛的感觉,仿佛这样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德文莱兹想到昨天在医院里的场景,黑瞳的少女睁大很亮的乌黑的眼瞳,不敢置信和慌张的样子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永远将她困在身边,但是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掌。
  少女不出意料的灵活地逃离他的怀抱,耳朵还红红的,飞快地跑走了。
  想到这里时,德文莱兹正将最后一本散落的书籍捡起来,有一枚洁白泛着橘子香的信封正躺在地面上。
  他的脑海倏然被唤起一段记忆,那时他已经几乎陷入昏迷,但是隐隐感受到了她的呼喊而短暂地睁开了双眼,但是那时她慌慌忙忙地扑过来,差点还被地板上的书籍绊倒。
  有一张颜色洁白的像是静谧湖水边飘落的白色水鸪一样的纸张慢悠悠的坠落,德文莱兹盯着那片纸,它落到地板上时,少女恰好扑到他身边,德文莱兹最终也闭上了双眼。
  窗前,少年倚靠着书桌,垂眸看了很久。
  ……
  另一边,坐在教室里的露西亚非常烦恼。
  她其实有点生气,因为德文莱兹向她坦白说最开始主动接近她是有计划的成分在,向她展示出来的模样也并不是他本身的样子。
  可是她已经喜欢上了他……怎么现在他才这样说啊。
  不过这并不是让她纠结的,让她纠结的是德文莱兹其实也是一个很惨的人。
  传闻是真的,他真的不是卡斯伯特的亲生孩子,而且他有那样一个母亲……
  家庭才是造成德文莱兹病态心理的原因,她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完全怪罪他。
  现在她甚至会想,昨晚她离开了以后会不会没人照顾他、德文莱兹学长会不会很伤心?
  他的心理问题严重不严重?
  露西亚总是忍不住去想,还有点后悔昨天没有说告别的话就匆忙逃走了。
  少年克制的柔软的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露西亚捏紧手,无意识地摩挲。
  讲桌上的教师正在讲课,她身旁坐的是温斯,这节课是温斯的选修课,但是温斯说想要她陪着一起上课,理由是反正下节课就是梦境学而且她这节没有课也没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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