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虽然她看上去无知无觉，但从五条悟和夏油杰进入房间后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硝子现在的状态，更像是灵魂出窍。
  在她眼中，房间处在无数时间的叠加态。
  一个个面目模糊的女人，被年轻时候的老板，拖到这个房间，扔到台子上。
  苦苦哀求的女人，面无表情的女人，疯狂挣扎的女人.......她们被束缚住手脚，犹如待宰的羔羊。
  她们的双腿被强硬的打开，高高隆起的腹部被拼命捶打，凄厉的嚎叫在屋内久久回荡。
  “我是为你们好。”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蠢货，竟然还想要生出客人的孩子，你们到底是有多天真！”
  血肉模糊的肉块，被粗暴的扔到地上，一个又一个，源源不断。
  断裂的脐带微微抽搐，想要重新连接回母体，被老板毫不犹豫的一脚踩烂。
  硝子睁大眼，从上空注视着房间内发生的所有谋杀。
  “我们想要活下去。”
  “我们还没出生。”
  “我们好冷啊。”
  稚嫩的，愤怒的，委屈的哭喊，充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虚弱的胎儿灵魂，如风中残烛，转眼就消散不见。
  事情从某天开始发生变化。
  因为，座敷童子来了。
  “我听到了你们的呼唤。”
  他温柔的抱起被弃置在地上的血肉，“可怜的孩子，我会保护你们的，我会帮你们找到温柔的母亲。”
  本该消散的灵魂，在此时被留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婴儿，围拢在座敷童子身边。
  座敷童子会抱着孩子，进入来此的女人梦中，询问她们是否愿意收养一个孩子。
  拒绝，拒绝，还是拒绝。
  长久的时光中，座敷童子身上浸透了婴儿的怨气。
  本是依靠座敷童子而留下的婴儿，开始反客为主。
  怨气与妖力相互勾连，人类的灵魂与妖怪相互融合，最终形成了畸形的物怪。
  座敷童子蜷缩在地上，他无奈又悲伤的看着这些婴儿。
  他帮不了他们，也救不了自己。
  最起码，不要让他们跑出去吧。
  “只要门不被打开，我们就不能离开。”
  座敷童子吃力地在空中划出符咒，设下他与他们的束缚。
  视线逐渐收窄，座敷童子昏昏沉沉的想着，他好想被生下来啊。
  不对，这不是他的想法。
  他….又是谁？
  一个轻柔的女声，划破黑暗，照亮座敷童子混沌的心神。
  “座敷童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的名字？
  他不就是物怪“座敷童子”。
  不，不对，座敷童子勉强睁开眼，他不是生来就在这里，他只是被困住了而已。
  他的名字是......
  符纸发出明亮的金色光芒，穿透尚未闭合的肉球，将一个字，映入硝子眼中。
  硝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座敷童子的名字，她已经知道了。
  视线飞快旋转，她又重新回到身体里。
  感知到硝子气息的变化，两个少年同时探头，紧张兮兮的看着硝子。
  “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现在醒了。”
  硝子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一黑一白两颗毛茸茸的脑袋。
  “硝子，下次好歹和我们商量一下。”
  见硝子平安无事，夏油杰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
  “因为我知道你们会找到我啊。”
  硝子歪了歪头，“难道不是吗？”
  五条悟点点头，“那是当然。”
  夏油杰侧头，看着瞬间被安抚好的悟，心情有点微妙。
  悟真好敷衍。
  不过，夏油杰低声笑了一下，他也一样。
  他们都坚定的相信，彼此一定会出现。
  “现在，是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硝子从台面上起来，她对着屏风上的女人微微一笑，对方回以微笑，眼中再无悲戚。
  化身玉藻前仍然漂浮在空中，压制着物怪，阻止它成型。
  “找到我的名字了吗？”
  座敷童子从冰凉的地板上，抬起头，强自镇定的问道。
  硝子没有着急回答，她伸出手，仔细描绘符纸上的轮廓。
  “要是没找到，也没关系。”
  座敷童子低声说道，“是我主动答应要保护他们。庇护本应消散的婴儿，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代价。”
  “未来还有人在等着你。”
  硝子已经描绘到最后一笔，陈旧灰暗的眼睛图案，散发出灿烂的金光。
  她垂眸，对着被怨气浸透的小男孩，发出了命令。
  “瞳，离开这里。”
  光芒越发明亮，婴儿的哭泣越发强烈。
  “不要，我们不要和他分开。”
  “我们没有母亲，只有他了。”
  伸出想要扯住座敷童子衣袖的婴儿，全都被金光逼退。
  怨气从座敷童子身上迅速剥离消散，他迟缓的从地面上站起来，忧伤的看着钻进墙壁内，融入地板里，躲进天花板的婴儿们。
  “他们存在不了多久了。”
  座敷童子对着硝子低头示意，“谨遵您的命令，瞳这就离开。”
  幽蓝的鬼火，自他脚下点燃，逐渐蔓延到小腿，腹部，最后吞没了座敷童子的整个身体。
  “我将遗忘作为物怪的一切，重新作为妖怪生活。未来相遇后，请和我讲一讲我们的故事。”
  幽蓝火光在空中渐渐消散，只有稚嫩的童音，回荡在硝子耳边。
  一定会的，硝子在心中默默回答。
  在座敷童子消失后，似真似假的幻境也开始消散。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塞满家具的杂物间里。
  昏迷的老板悠悠转醒，她摸着发疼的后脑勺，疑惑地打量四周。
  在看到房间里的三人后，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谁让你们进来的，赶紧给我出去！”
  硝子也无异去探究，老板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在刻意伪装。
  她的行为，是江户时代悲剧的缩影。
  该由同时代的人评判，而不是未来的人。
  “老板，我们就呆了几个小时，钱就不付了。”
  五条悟从柜台里把墨镜取出来，笑嘻嘻的在手里晃着。
  “滚吧，不要再来了。”
  老板又重新坐回柜台后，她面无表情的挥挥手，赶瘟神似得把他们三个轰出去。
  在他们离开旅店时，背着半人高木箱，踩着木屐的卖药郎，与他们擦肩而过。
  浅灰色的发丝下，被朱红颜料涂抹的瑰丽面容，侧头打量硝子三人。
  咏叹调似的语言，从男人嘴里吐出，“看来诸君已经找出形，真，理，是在下来晚一步。”
  第90章
  裂口女（一）
  瑰丽的面容从眼前消失, 三人重新回到水井边。
  “结果还是硝子找到的答案。”
  五条悟靠在井口边，颇有些不甘心，“下个试题, 我一定要先找到答案。”
  “是啊, 不能总是依靠硝子，这显得我们太没用了。”
  夏油杰整理下衣袖，“下次，我会把答案找出来。”
  “是我才对。”
  “是我。”
  五条悟和夏油杰眼神对视, 谁也不肯退让。
  五条悟咧嘴一笑，“杰, 要打赌吗？输的人要包下一年的喜久福。”
  夏油杰眼神锐利，“悟，要是我赢了, 你要戒甜食半年。”
  “没问题，我可不会输。”
  两人手掌在半空相击，彼此都觉得胜券在握。
  “硝子，你要给我们作证。”
  “欸？很麻烦，我才不要。”
  硝子懒洋洋的抱怨，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这是她上辈子拼命想抓在手里的时光, 这辈子, 一定要长长久久的留住它。
  硝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很好，和他们进入时一样, 一动没动。
  看来在里面度过的时间, 并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
  “第二道试题来了。”
  不断晃动的水面, 逐渐清晰起来。
  夏油杰朝水中看去，这次不再是古式的建筑, 而是一间明亮的房间，高脚椅上坐着的女人，长发逶迤拖地，正背对着他们在看电视。
  电视屏幕里，妆容精致的主持人，站在“姬路市中学”门口进行报道。
  模糊的音频声从水井向外扩散。
  “目前，全国各地多所学校门口，均目击到裂口女出现的踪迹，再次提醒各位同学，放学后请不要再学校内停留，尽快回到家中。如果遇到奇怪的女人，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我！”
  标准的播音腔逐渐变得急促尖利，就像是看到恐怖之物时，人体嗓音里能发出的最原始的恐惧。
  咔哒，电视屏幕猛的关闭，椅背转动，女人极其缓慢的转过头，脸颊两侧，被撕裂的伤口，从嘴角一直开裂到耳根，皮肉翻飞，露出森森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