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贾政回了客栈,大夫又给他处理了伤口,上了金创药,又紧紧缠好白布。
  到傍晚时,齐鸣已做好善后事务,回到了贾政所在的客栈。
  “今日剿匪共计一百八十人,还活捉了他们的二当家,老四。”齐鸣笑着向贾政汇报,他看贾政神色尚可,也放了心。
  “大人,我们要乘胜追击,端了他们的老巢吗?”齐鸣问道。
  贾政点点头,说道“狡兔三窟,水匪更是狡猾,今日吃了一场败仗,肯定挪了窝。你此次率人前去虽然不一定有什么收获,但说出去也是一大功绩。”
  顿了顿,贾政又说“一鼓作气,你多带些人手,再带几个水匪指路,你们连夜就去端了他们的窝。”
  齐鸣应了。
  “万事当心。”贾政又叮嘱道。
  原来那日贾政写给河道总督陈光和的信中,就写明了他的猜测,并向陈光和求援。陈光和也很信任贾政,直接派了五百精兵,这些人与齐鸣接头,等待贾政吩咐行事。
  后来贾政猜到孙县令与水匪暗中勾结,便打算以身犯险,深入贼窝,找机会揭穿孙县令的伪装。
  甚至齐鸣准备的赎金也只有面上一层是真的。水匪们被钱蒙蔽了眼睛,顾不上思考水务衙门哪里来这么多钱赎回贾政。只以为听了孙鹏程的话,知道贾政是富贵人家,可以敲一笔钱。
  只是过程实在凶险,贾政现在想想,也是后怕。手臂上的箭伤此时一阵阵发疼,又出了一身汗,贾政却松了口气。
  次日一早,齐鸣率众凯旋归来,顺利拿下了水匪的窝点。
  贾政赞赏过齐鸣,让他去休息了。
  待到下午,贾政自觉精神尚可,带了齐鸣去审问孙鹏程,他还有疑虑未消。
  “如今你与水匪勾结我们都知道了,你的那些朋友招供了。”贾政坐到孙鹏程对面,也吩咐人让他坐了下来。
  “只是我还有一些疑惑,烦请孙县令解答。”贾政笑道。
  孙鹏程没有回话。
  贾政仍自顾自说道“你与水匪勾结,抢了秦家的货,货去了哪里?”
  孙鹏程嗤笑一声“早都转手卖了。”
  贾政摇摇头,轻声笑了,说道“我指的是另一个货仓里的货物。”
  孙鹏程闻言,脸色煞白,没有说话。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的?”贾政笑问道。
  孙鹏程怒瞪了贾政一眼“我不信你的话,你又在诈我。”
  贾政也不恼,说道“船员箱柜中有一密道,通往一个神秘货仓。”贾政顿了顿,继续说道“里面装的货物很不寻常。”
  他故意说的很慢,观察孙鹏程的神情。
  孙鹏程脸色更白,狠狠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贾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是鸦片。”
  孙鹏程听罢,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口中嘟囔着什么。
  贾政凑到他嘴边,原来孙鹏程说的是“你知道了此事,王爷不会放过你的”贾政还欲再听,孙鹏程却没了声响。贾政细看他神色,原来孙鹏程竟然没气了。
  贾政叹了口气,看孙鹏程也没有服毒的迹象,却瞬息间就断了气,大约是心脏病吧。
  旁边的齐鸣已吩咐人去叫大夫,贾政没有阻拦。出了屋子,踱步思考。
  孙鹏程死前所说的王爷很可能就是忠顺王爷。
  难道这批货是他抢了秦家的吗?可是为何秦家人完全没有动静?难道真的是畏惧王爷势力?
  贾政想到这里,发现了新的疑虑,他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大夫来得很快,但孙鹏程已经断气一会儿了,自然无法救治。
  贾政又吩咐齐鸣派人严刑拷打老四与几个地位较高的水匪,没有收获,他们不是嘴紧就是的确不知道什么。
  另外据齐鸣的消息,秦家家主秦业前几日莫名其妙死在了府里,秦府上下口径统一,说是吃饭没注意,噎死了。
  齐鸣还派人问过秦家人货船的事情,秦家新任家主是前家主的大儿子,他毫不在意,只顾安葬父亲,无心过问货船的事情。
  在贾政心里,调查又陷入了死胡同。
  只是明面上,贾政这次确实立了大功,不仅破了大案,还成功剿匪,抓住了孙鹏程这个官府的败类。总之河道总督陈光和收到消息之后很是满意。
  贾政写好此次事件的邸报,其中用了许多笔墨夸赞齐鸣。连同缴获的水匪名单,财物一并报给了陈光和。
  贾
  政一去半个月,邸报已报给了陈光和,自己便放心休息几日。
  他让齐鸣去衙门处理事务,自己回了家。
  贾政在孩子面前倒是遮掩得很好,只说是连日里雨大,冲毁了不少桥梁堤岸,他辗转好几个县镇之间检查,这才耽搁了这么多天。
  只是遮掩得再好,也无法隐藏住身上的药味。
  探春一见贾政,就高兴地搂住父亲手臂,却见他神情怪异,额头冒汗,连忙放开了贾政,随即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探春心细,她见贾政没有主动提,自己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问出来。
  “二哥哥,父亲操劳数日,先让他去休息吧!”探春见宝玉也想去贾政身边,忙阻止道。
  宝玉只好听话了。
  “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陪你们几个一起用晚饭。”贾政摸摸宝玉的头,安慰他道。
  宝玉点点头,没有不高兴。虽然黛玉和宝钗没有离贾政很近,但看探春神色忧虑,也默契地没有说什么,一左一右挽着探春走了。
  王夫人与薛姨妈见贾政平安回家都很高兴,王夫人忙着吩咐下人打理贾政带回来的东西。
  贾政在书文的伺候下回了屋子,就打发他走了。自己靠在了榻上,享受着连日来难得的放松时刻。不一会儿,困意袭来,贾政轻轻打起了鼾。
  睡梦中,贾政感到有人轻柔地在他手臂上抚摸着,又为他换了药,扎了新的绷带。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香。在轻柔的抚摸与醉人的暖香中,贾政沉沉睡去了。
  忽然,贾政感到脖颈痒痒的,他伸手抓了抓,像是头发,他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夫人正睡在他旁边,那一缕头发自然是她颈侧散落的。
  贾政无声笑了笑,调皮地拈起这缕头发,朝夫人鼻尖轻轻扫了过去。
  睡梦中的人也察觉到痒,伸手抓了抓,没有收获,皱皱眉,却没有醒来。
  贾政见她睡得沉,就没再使坏,猜测到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估计她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于是贾政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搂紧了夫人,自己也睡去了。
  这两人又睡了一个时辰,此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王夫人见贾政醒来,也不好再看他脸庞,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背对着贾政,轻声问道“老爷怎么受的伤?”
  贾政笑了笑,回道“不小心撞到墙上了”
  “大夫说是箭伤。”王夫人微微提高了声音,转过身,看着贾政。
  贾政在这无言的控诉眼神中软了心肠,柔声道“当时场面很混乱,一只飞箭射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就受了伤。”
  王夫人不太相信,她看着贾政故作轻松的表情,再也忍不住,落了泪。又因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转过身用帕子擦掉了。
  贾政有些着急,扳过夫人的身子,自己拿过她的手帕,轻柔地擦了擦她的眼泪。
  又柔声道“我受了伤还没有哭,你怎么先哭了呢?”
  王夫人见他仍打趣自己,有些生气,就说道“我年纪大了,忍不住眼泪,反而爱哭。”
  贾政被夫人此话逗笑了,也不擦眼泪了,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夫人脊背。
  王夫人不习惯如此,有些脸热,想要挣扎又怕弄伤贾政手臂。
  “夫人瘦了”贾政在王夫人耳边柔声说道。
  王夫人被他的气息弄得耳朵痒痒的,轻声说“老爷一走半个月,我日日担心,又怎么吃得下东西呢?”
  “我错了,我不该以身犯险的。”贾政说罢,又拈起夫人耳畔的一缕头发,故意扫到她脸颊。
  王夫人受不了痒,被逗得轻声笑了出来。
  贾政也不再使坏,抱紧了夫人,一边抚摸她脊背,一边絮絮说着在湖平县发生的事情。
  贾政详细说完了湖平县的事情,见王夫人神色忧虑,就暗想不该说的这么详细的。
  “我以后绝不这样做了,夫人信我!”贾政又怕夫人难过,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他又举起右手,刚要发誓,就被王夫人打断了。
  “好端端的,起什么誓?”王夫人勉强笑了笑,抽出被贾政握住的手,又轻抚他手臂,柔声说“老爷在外办公,难免受伤。只是日后行事前能多想想孩子们,就很好了。”
  贾政拿出袖袋中的荷包,递给王夫人,笑说“我被水匪绑了的那几日,总是摸着这个荷包。要不是记挂着你与孩子们,我大约也不会胆子这么大吧!”说罢叹了口气,很是庆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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