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宝钗无法,自是笑着配合。
  宝玉头上,腰间被黛玉探春簪了许多花,粉红蓝紫,各式各样,他还走来走去,做出一副显摆的模样来,故意要逗大家开心。
  香菱正用花针将海棠花一朵朵穿到红绳上,袭人便随手拿了一朵粉白的海棠花别在香菱耳畔。
  袭人又问“香菱,你说方才姑娘们演的那出戏是什么意思呢?”
  香菱笑了笑,又摇摇头,想了一会儿才说“也许是说命吧?”
  袭人点点头,说道“我也没有看明白,也许你说得正是她们想说的呢?”说罢,自己也拿起花针,与香菱一起穿花。
  “好闻吗?”香菱将穿好的海棠花环拿到袭人面前给她闻。
  袭人凑近闻了闻,刚要说话时却看到香菱额头渗出了汗,便从袖袋中拿出手帕为香菱擦了汗。
  “姐姐还没说好不好闻呢?”香菱将花环戴到袭人颈间,又认真欣赏了一下,还满意地点点头。
  “奇怪,为什么这种海棠花会有香味呢?”袭人疑惑道。
  “这是西府海棠,同别的海棠不太一样。”香菱解释道。
  “好闻。”袭人摸了摸颈间的海棠花,视线落在了香菱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颊。
  第46章 红消香断有谁怜“怎么醒得这么早……
  “怎么醒得这么早?”贾政迷糊醒来,看到王夫人静静坐在窗边凉榻上,就问道。
  此时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王夫人摇摇头,柔声道“我睡不着了,老爷再睡会儿吧。”
  贾政此时不很清醒,却掀开被子下了床,也没说话,牵着夫人的手,扶着她躺下了。
  贾政侧着身子看王夫人,轻轻抚摸夫人脸颊。
  又见夫人仍神情苦闷,便问道“总之我也睡不着了,咱们躺着聊聊天好不好呢?”说罢,贾政又拈起夫人鬓边一缕头发绕着圈玩,
  王夫人也侧过身子面对着贾政,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不是做梦了?”贾政问道。
  王夫人点点头,说道“我梦到珠儿和元春了”又顿了顿,看着贾政。
  贾政叹口气道“咱们离京也一年多了,夫人想家了。”
  “也不知府里有没有出事?老太太身体怎么样了?”王夫人低声道。
  贾政将夫人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轻轻摩挲着,又道“我派几个人护送夫人回京去吧,带着孩子们一起。”
  王夫人却摇摇头,说道“老爷一人在外,我也不放心的。”
  贾政笑了,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为我操心。”
  王夫人直直看着贾政脸庞,轻轻叹了口气,又道“老爷来扬州做这个官,总也不安稳。成日里遇到的案子又很凶险,偏老爷又总冒险,我若再不时刻叮嘱,只怕老爷就只顾得上公务,再也记不起家眷了。”
  “夫人说的在理,你却不知我也早想告老了呢?只是又不敢真的不做官,贾府里外除了我,还有一个指靠得上的男人吗?”贾政故意如此说道。
  王夫人笑了笑,却说“老爷真也如此托大吗?”
  贾政严肃道“夫人不觉得我很能干吗?”
  王夫人点头笑道“再也没有比老爷能干的人了。”
  贾政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将夫人轻轻揽着,不住地摩挲她脊背,突然又叹了口气。
  “以后不做官了,咱们全家回到金陵,或是扬州,平平安安过日子。到时候孩子们都陪在咱们身边,将元春也接出来,孩子们也都在家里,这样好不好呢?”贾政说道。
  “老爷也和宝玉一样,开始说胡话了,姑娘们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呢?”王夫人笑道,她只以为贾政在开玩笑。
  贾政松开抱着王夫人的手,直视她眼睛,正色道“女孩儿们嫁了人,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我是万万舍不得将她们嫁出去的。待她们长大了,嫁人与否,我只想让她们自愿。”
  顿了顿,看王夫人神色惊讶,就又抱着她,一遍遍从脖颈到腰间摩挲着。
  贾政又凑到夫人耳畔说“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或是想做一番事业,或是想出去游历,总归都是她们的心意。我想,咱们还是让她们自自在在,全凭心意做事吧。”
  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心疼她们呢?只是老爷所说的,纵使我不阻拦,还有老太太呢,还有世人呢?悠悠众口,又待如何?”
  世道如此,贾政也并无特别好的想法,便说道“总之咱们做父母的是要永远支持孩子们的。”
  王夫人沉默许久,轻轻点了头。贾政便故意用头发在夫人颈畔蹭了蹭。
  “痒”王夫人笑道。
  “我发现夫人很像一个人。”贾政突然道。
  “像谁呢?”王夫人问。
  贾政沉吟半天,才开口说道“像观音菩萨”
  “老爷糊涂了,又找出这种话逗我。”王夫人轻笑。
  贾政轻轻摇摇头,靠着夫人肩膀,柔声说“你对孩子们一视同仁的慈爱,对我也很体贴,对老太太也细致入微,各家亲戚的小辈们你也总是不忘关怀。如此平等的博爱,怎么不算是咱们家的观音菩萨呢?”
  “老爷何苦说这些话来哄我呢,难道我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王夫人只觉得贾政把自己夸的太过了。
  贾政又摇摇头,笑道“那么我只说你是我的观音菩萨,这总不算夸大了吧?”
  “也不知老爷从哪里学来这些话,越发像宝玉说的浑话了。”王夫人再也不好意思看贾政眼睛,错开他眼神,低声说道。
  贾政就拍拍夫人脊背,仍搂着她,轻声说“再睡会儿吧,天还没有大亮呢。”
  自从薛家来了扬州,薛蟠就没有一刻轻松的。
  不是被母亲敲打,就是要被威严的姨夫教训,连妹妹宝钗都常要劝诫他。薛蟠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只爱吃喝玩乐,从不在乎其他的。
  只是他却也有一点对母亲的孝心和对亲妹妹的关心,因此被时刻拘束着,他也的确收了一点玩心,学到了一些生意往来的事理。
  薛姨妈见儿子的确有了长进,照看薛蟠的管事们也狠夸了几句。薛姨妈又想到过年都没让儿子在跟前陪伴,心里对独子的疼爱便压倒了表面的克制,吩咐了管事,将薛蟠接回家里好好住了几日。
  又是为儿子裁衣服,准备各样家常吃食,又是吩咐丫鬟们细心伺候。薛蟠如此享受几日,从前那种骄奢淫逸的性子不免又冒头了。
  那日薛蟠在外面与旧友们喝了酒,那些人又邀他去乐坊。
  薛蟠本来想到出门前母亲叮嘱他天黑就回来,可是酒意上头,哪里顾得上许多,就跟着去了乐坊。自然又是吃酒听曲,直玩得四更才回了家。
  回到家里,便是香菱贴身伺候他。当日薛蟠一眼看中香菱,愿意出高价买下她,不惜让仆人将冯渊打个半死,正是因为太喜欢香菱温柔安静的品貌。
  现在他因为醉酒,此时仍不足兴,拉着香菱的手就想将她往床上带,口中不住地说一些浑话。
  香菱因为成日里薛姨妈总教导她要安守本分,自己心里也就很抗拒薛蟠这样待她。
  纵使薛蟠拉拉扯扯说着甜言蜜语,香菱仍很不情愿,二人推搡间,撞倒了烛台,榻上放着的靠枕与夏日的窗纱很快就被点燃了。
  薛蟠看着火光,仍是呆呆的。香菱看到着火了,又惊又怕,就要拉着薛蟠往外跑。
  香菱一边喊着“着火了”,一边使劲拽薛蟠,可他像是定住了一样,就是不动。
  眼看着火势蔓延到薛蟠身侧,香菱无奈,狠狠掐了薛蟠一把,这才将他惊醒,跌跌撞撞出了门,嘴里不住喊着“着火了,快来人啊!”
  香菱将薛蟠推了出去,待自己也要往外跑时,不小心被火焰燎到了头发,裙角也沾到了火星。
  夏日衣物都很轻薄,沾上一点火星,就猛地窜了上来。香菱来不及细想,只是往门外跑。
  此时守夜的丫鬟婆子也都被薛蟠叫了来,他们看到香菱衣服被烧着了,忙忙地朝她泼了一大盆冷水,这才将香菱救了下来。
  薛姨妈和宝钗刚来,就看到香菱浑身湿透,狼狈地蹲在地上,低声哭泣着。
  幸而下人们救火及时,只有薛蟠住的这间屋子被烧了大半,其他的倒没有影响。
  宝钗忙蹲下身子将香菱搂到怀里,柔声安慰着,不停说着“香菱不要哭了,没事了”
  薛姨妈看到人都好好的,也放了心。
  此时薛蟠酒早醒了大半,见自己醉酒导致失火,心里也后怕,就瑟瑟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薛姨妈一看儿子的神情,心里也猜到了一些,便厉声道“还以为你一年多来有长进了!如今仍是这个样子!你不仅要害了自己,还想将我们都害死,你才满意吗?”
  薛蟠小声辩解“只是失手打翻了烛台,并不是故意的”
  薛姨妈看一眼香菱,又闻到了薛蟠浑身的酒气,知道事情并非薛蟠说的这么简单,便也不继续问他,骂道“还不滚去隔壁院子睡觉?等明日我再细细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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