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人不敢违背朱永贤,只能不情不愿地退下去了。
  屋内安静下来,裘智轻叹一声,语气诚恳:“咱们是朋友,是平等的,你没必要讨好我。若是需要你小心翼翼维持的关系,其实并不值得你上心。”
  二人今天刚认识,朱永贤就对自己热情得过分,裘智微一思忖,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朱永贤身处异世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乡,担心自己疏远了他,潜意识里产生了讨好型人格。虽然自己属于受惠方,但这种关系并不健康,对朱永贤更是不公平。
  朱永贤大大咧咧惯了,闻言不禁一怔,旋即咧嘴笑道:“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我比你大几个月,哥哥照顾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裘智挑眉问道:“你上辈子多大?”
  裘智虽然没说过自己的年纪,但朱永贤凭借对方的履历,大概推算出了他的岁数,比自己大上几岁,因此不愿吐露自己的年纪。
  他哼哼唧唧道:“上辈子都是前尘往事,不提了,咱们只看今朝。”说着,又拍着胸脯道:“做大哥的,就得罩着你。”
  裘智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话说得还挺有哲理。”
  朱永贤嘿嘿一笑,眼中满是得意之色。他看裘智脸上有些倦意,估计是强打起精神和自己说话,体贴道:“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快歇着吧。”
  裘智准备起身送他,朱永贤连连摆手道:“你躺着吧,咱俩不用这么客气。”
  裘智确实有些头疼,闻言顺势躺回榻上。
  屋外,黄承奉见朱永贤独自从屋里走出来,忙上前问道:“殿下,现在回宫吗?”
  朱永贤颔首道:“走吧。”
  燕王府早已建好,只是钦天监迟迟未选定黄道吉日,因此仍居于宫中。
  黄承奉看着朱永贤,终究忍不住说道:“裘公子怎么不送送王爷?”
  刚才朱永贤一直讨好裘智,黄承奉就有点看不下去,如今更见裘智连送行都不愿,心中大为不喜。
  朱永贤惊讶地看着黄承奉:“他生病呢,怎么能叫病人操劳?”
  白承奉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他和黄承奉都是殿前司里出来的,二人原本就面和心不和。如今调入王府承奉司,黄承奉是承奉正,他是承奉副,压了他一头。
  见黄承奉碰壁,白承奉心里乐开了花,暗暗讽刺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次日清晨。
  朱永贤坐在课堂上,心神难定,仿佛椅子上长满了针刺,怎么都坐不住。
  授课的赵泉意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兀自讲解书义。反正朱永贤不考科举,学成什么样都有他亲哥兜底。
  一下课,朱永贤便如离弦之箭,直奔裘智的教室跑去。
  朱永贤寻觅一圈,却不见裘智的身影,随手拉住一名学生问道:“裘智呢?今天没来?”
  那学生昨天没去看热闹,不知朱永贤的身份,看他脸生,反问道:“你是谁?找裘智干嘛?”
  旁边一名监生认出朱永贤,连忙插话道:“裘智今天身体不适,请假了。”
  朱永贤本以为裘智休息了一晚就可好转,没想到居然请假了。他顿时没了上课的心情,转身匆匆往外走,准备去探望裘智。
  刚到国子监门口,只见刘通判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刘通判见到朱永贤,连忙行礼道:“王爷,不好了,谢月朗和她的婢女昨晚被人杀了!”
  朱永贤一脸茫然地看着刘通判,不解道:“谢月朗是谁?”
  黄承奉了解朱永贤的性子,知道他平日对这些琐事左耳进右耳出,估计早忘了谢月朗是谁了,忙提示道:“十娘的朋友。裘公子猜测,凶手可能是从她那儿得到了金簪。”
  朱永贤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说完,又皱着眉想了半天,迟疑道:“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她还活着吗?”
  刘通判道:“徐素素还活着。”
  朱永贤微一思忖,问道:“凶手是杀人灭口吗?”
  刘通判恭维道:“王爷英明。”
  朱永贤冷笑一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派人去保护谢月朗?”
  刘通判心中叫苦不迭,如何敢说,自己对裘智的推理半信半疑,原本打算今天早上再去确认,谁料一夜之间风云骤变,线索就这么断了。
  “王爷恕罪,是属下疏忽了。”刘通判硬着头皮应道,额上已冒出冷汗。
  朱永贤不清楚刘通判这个算不算玩忽职守,而且自己一个闲散王爷也管不到他头上,哼了一声,道:“一边走一边说吧。”他急着去找裘智,不愿和刘通判在门口浪费时间。
  路上,刘通判讲述完案情,等着朱永贤示下。却听朱永贤说道:“裘智不舒服,我先去看看他。如果他身体好些了,就让他帮你们分析案情。要是病得厉害,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刘通判觉得朱永贤这一番话槽点太多,都不知道从哪吐槽好了。破案本来就是顺天府的事,这么多年什么案子没见过,没了裘智还破不了案了?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一下,嘴上毕恭毕敬道:“下官明白了。”
  朱永贤来到裘家,张叔给他开了门,随后低声与小厮广闻咬耳朵:“王爷为什么和咱家少爷关系这么好,连着两天都来?”
  张叔看着裘智长大,深知少爷性格寡淡。这些年除了与远亲王仲先有些往来,几乎不与外人深交。
  广闻思索片刻,小声猜测道:“会不会是假冒的?”
  贾代鹤身体不是特别好,上了年纪后没有精力管家里的事,都是让裘智料理家务。
  法医团队一向是扁平化管理,虽有几个助理辅助裘智验尸,但大家属于同事关系,并非上下级。他上辈子连小时工都没用过,对管理一窍不通。
  广闻年仅十四,裘智见他年幼,总觉像在使唤童工。张叔年迈,裘智更不好意思摆谱了,因此二人散漫惯了。
  白承奉见俩人在背后议论主家,心中有些诧异。不过,他是从五品的承奉,不可能替老百姓教导下人,只当没听见。
  第6章
  朱永贤径直来到裘智房间,看他斜倚在榻上看书,脸色比昨天好了点,微微松了口气。
  裘智见他来了,忙起身相迎:“你怎么来了?”
  “你躺着别动!”朱永贤摆手,催促道。他本想说自己是来探病,但转念想到昨日裘智误会自己有讨好人格,立刻改口道:“案子有进展了。谢月朗昨晚被杀。”
  裘智闻言一惊,随即懊恼道:“都怪我,凶手肯定是听到了我的分析,才去杀人灭口的。”
  他本以为顺天府的人会去找谢月朗问话,就可将凶手绳之以法,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信自己的推测。
  朱永贤见裘智自责,忙安慰道:“和你没关系。凶手计划得这么缜密,不论你说不说,都会干掉知情人。”
  裘智叹息一声,眉头紧皱,神色郁郁,低声问:“怎么死的?”
  朱永贤如实道:“谢月朗身上连中数刀,被人杀死在家中,凶器掉落在在尸体旁。”
  裘智脸色越发难看,苦笑道:“凶手杀孙富时,即安排了密室,又将凶器藏于梅瓶中,又临时起意当着王仲先的面装神弄鬼。若是有预谋杀谢月朗,以他的智商,不会选择如此粗暴的方式。”
  朱永贤没想到此节,暗叹裘智的敏锐,只得继续劝解:“人都死了,你再悔恨也无用。不如想想如何抓到凶手,替他们报仇。”
  裘智看着朱永贤不知忧、不识愁的样子,心中有些羡慕,想来对方上辈子的生活也极为优渥,才能如此洒脱心大。
  裘智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愧疚,沉思片刻后说道:“最起码咱们分析的方向是对的,谢月朗认识凶手,而且凶手就是国子监的学生。”
  朱永贤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昨天你提到有三个追查方向,后来你身体不适,我送你回来休息。那第三个方向是什么?”
  裘智答道:“国子监每晚都会落锁,凶手是如何潜入其中的?行凶后又是如何隐藏行踪的?”
  朱永贤拍了拍手:“好,我记下了。待会儿去找王府尹,让他们顺着这条线索查。”
  裘智轻咳几声,问道:“谢家有没有婢女或小厮可以询问的?”
  朱永贤无奈地摊手道:“她身边的两个婢女,醉荷和墨涛,已经被灭口了。”
  裘智早已猜到这样的结局,轻轻“嗯”了一声,叹道:“凶手心肠歹毒。”随即又问:“那徐素素呢?”
  朱永贤回答:“徐素素还活着。刘通判已经问过话了,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裘智点点头,正欲询问凶器和梅瓶的事,便见朱永贤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刘推官将瓶口锯开,从里面发现了这把匕首。”
  裘智接过匕首,问道:“这就是凶器吗?”
  朱永贤点头:“刘通判让仵作看过了,孙富就是被这把匕首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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