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裘智颔首道:“理是这个理,但凶手和璩家非亲非故,犯不着冒险替秀秀报仇。”
  璩父听出了裘智的暗示,和他家关系最近的就是毛师傅。他阴沉着个脸,眼珠子不停地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片刻后,璩父抬头看向众人,不咸不淡道:“毛师傅脾气爆,经常和人打架。”
  王府尹看了看裘智和朱永贤,见二人都不表态,只好把裘智拉到角落,低声问道:“裘公子,你看这事该怎么办?要不要抓璩老头?”
  裘智沉思许久,迟疑道:“他们显然知道些内情,但璩父一心求死,抓了他们,恐怕也问不出实话。”
  王府尹觉得裘智说得有些道理。二人上了年纪,万一吃不住酷刑,死在牢里,口供没问出来,还惹得一身骚。
  裘智提议道:“贸然抓人只会打草惊蛇。不如派人暗中监视璩家,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王府尹连连点头,长舒一口气。只要裘智给出意见就好,自己这边惹出任何麻烦,都能让朱永贤帮着抗雷了。
  他板起脸教训了璩家夫妇几句,转身离开,并命令两名衙役埋伏在附近盯梢。
  裘智眉头紧锁,目光落在铺子的大门上,似有所思。
  “怎么了?”朱永贤问道。
  裘智不解道:“璩父一开始执意替凶手顶罪,说起对方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然而,我们提到毛师傅时,他却态度冷淡,甚至盼着我们去查毛师傅。”
  朱永贤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说明他和凶手的关系,比和毛师傅更亲近。”
  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但人有亲疏远近,璩父从情感上来说,或许更希望无辜之人替凶手顶罪。
  “可能真是璩秀秀的鬼魂。”王府尹突然插嘴道。
  裘智听他话里有话,立刻追问:“为何这么说?”
  王府尹忙解释起来,原来昨天顺郡王派人去顺天府请他,言辞含糊,只说府中出了大事,必须请他去主持公道。
  顺郡王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但他的郡王爵位尚在,而且案件毫无进展,又盼着顺郡王能提供线索协助破案。于是不敢怠慢,匆匆去了郡王府。
  王府尹看到顺郡王,瞬间惊呆了。几日不见,顺郡王变得憔悴不堪,眼窝深陷,一下老了十岁。
  他一见到王府尹,便急不可耐地抓住对方的手,面露惊惧,语无伦次道:“不好了,有鬼!真的有鬼啊!”
  顺郡王只是性情残暴,并不是个傻子。他之前找过皇城司和顺天府的人,说家中闹鬼,但对方都置之不理。知道自己若再提闹鬼之事必然请不来人,这才连哄带骗把王府尹找来。
  王府尹和李尧彪之前听对方提过家中闹鬼,只当他心虚,哪知过了几日,顺郡王把自己找来还是为了闹鬼的事。他苦笑道:“王爷慎言,光天化日,怎会有邪魅作祟。”
  他面上恭敬,心里早把顺郡王骂了个半死。先是惹出璩秀秀的案子,郭力到现在还没抓到,现在又整天说闹鬼。
  若是顺天府治下再出了鬼怪作乱一事,不是更显得自己无能,这官八成就要当到头了。
  顺郡王这几日惶惶不安,哪还有先前半点嚣张气焰。见王府尹不信,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王府尹,真的有鬼啊!不光是我,府里的仆人都看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无异后,才凑到王府尹耳边轻声道:“秀秀,她回来了。她说要我偿命。”
  王府尹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但今日看到顺郡王心惊胆战的表情,没由来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炎炎夏日,他仿佛身处冰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顺郡王拽住王府尹的袖子不肯撒手,生怕他跑了,不给自己捉鬼。
  王府尹当时眼皮跳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似乎朱永贤就喜欢这么抓着裘智,难道他们老朱家的人都有这个毛病,喜欢拽人袖子?
  顺郡王不知道王府尹的心思,颤声道:“秀秀晚上肯定来,你快把她抓了。”
  这几天他被秀秀折磨得快疯了,睡不好觉,吃不下饭。要是平时,早就派人请大师来捉鬼了。
  王府尹看他把自己当龙虎山的天师了,心中不由来气。可对方是郡王,形势比人强,而且自己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鬼,于是留了下来。
  “后来呢,后来呢,抓到了吗?”王府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朱永贤急得抓耳挠腮。
  王府尹尴尬一笑道:“没有,等了一晚上,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早上接到衙役报信,说崔宁死了。”
  朱永贤哼了一声,嘲讽道:“没想到顺郡王这么聪明,估计过几天就会说因家中闹鬼,自己曾被鬼上身,昏了头才想杀秀秀,无非是想减轻罪责。”
  “我们先去找毛师傅,再去顺郡王府看看。”裘智听完王府尹的讲述,沉思片刻后说道。
  朱永贤立刻点头同意:“好,没问题。”
  毛师傅在天桥一带颇有名气,众人随便找了个卖大力丸的摊贩,问清毛师傅家地址。
  毛师傅一见官差上门,脸上顿时露出慌张之色,不等众人开口,便急忙说道:“官爷,我什么都没做啊!”
  第24章
  朱永贤忍不住咧嘴一笑, 双手抱胸,半开玩笑道:“毛师傅,我们还没问你呢, 你倒先自己招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毛师傅脸色愈发苍白,连连摆手:“冤枉啊,官爷!我就是个臭卖艺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一时慌了神, 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崔宁的死讯尚未传开, 毛师傅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看官差们一脸不善的表情,猜到肯定是出了大事, 不禁心中发怵。
  裘智柔声道:“你别紧张, 我们只是来问些事。”
  毛师傅打量了一圈,见其他人不是身穿官服,就是气度不凡,唯独裘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因此认定这群人里他最没有话语权,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害怕了。
  裘智开门见山:“璩秀秀最近来过吗?”
  “没有。”毛师傅摇头答道:“自打秀秀进了王府, 就再没见过她。”
  裘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追问道:“璩秀秀性子如何?”
  毛师傅叹了口气,语带怜惜:“秀秀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孝顺。知道父母做买卖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在铺子里帮忙干活。生意冷清的时候,还会跟着我卖艺, 赚点钱补贴家用。”
  裘智点点头,又问道:“我听说秀秀胆子挺大的?”
  毛师傅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秀秀从小在铺子里长大,五湖四海的人都见过,自然不比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娇弱。”
  裘智听他说得似是而非,也不再兜圈子,径直问道:“你觉得秀秀敢杀人吗?”
  毛师傅吓得身子一震,声音也打起颤来:“这。。。这。。。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裘智神色平静,“你只用回答敢或不敢。”
  毛师傅额头沁出冷汗,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真的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秀秀已经不在人世了,也杀不了人啊。”
  裘智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是秀秀当真胆小,毛师傅肯定会说她不敢。现在只说对方无能为力,足见秀秀的胆量着实不小。
  几人走到屋外,王府尹不明白裘智此番问话的用意,略带抱怨道:“裘公子,人和鬼不一样。有些人活着的时候不敢做的事,死后做了鬼,反倒有了胆量。”
  裘智摇头道:“有些事从不敢到敢,并不是因为她变成了鬼,而是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能够逃脱法律制裁。”
  朱永贤恍然大悟:“你怀疑秀秀没死?”
  裘智点头道:“璩家二老没有别的女儿,世上也没有鬼。唯一的可能,就是秀秀诈死。”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血液一旦离开身体,只要不加抗凝剂,很快便会凝固。当时璩秀秀中剑,血流了一身,裘智便没往诈死那个方向去想。
  现在想来,天桥地界鱼龙混杂,她又跟毛师傅学过戏法,说不定掌握了某种特殊手法,能制造出类似血液的液体。
  裘智继续猜测道:“我估计秀秀衣服里藏了个小盒子,装着红色颜料或稀释过的血液。她中剑后打开盒子,伪装成腹部被刺穿流血的样子。”
  当时看到王府尹带来的血衣,他就感到些许异样。只是他并非血迹专家,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回忆起来,血衣上的痕迹确实和正常血迹有些不同。
  “我这就派人盯着毛师傅。”王府尹急忙说道:“秀秀就这么几个亲人,若她真的没死,迟早会来投靠。”说到这里,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既然不是鬼魅作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只要抓到秀秀,案子就能水落石出。
  朱永贤若有所思地问道:“郭力和璩秀秀是一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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