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严夫人愁眉略展,叹道:“借你吉言了。”
王仲先见裘智进了院子,正准备跟上去,却被潘文子一把拉住了手臂:“王兄,我有几个问题不明白,想请教一二。”
正巧燕赤霞从裘智家中探出头来,裘智顺手将药包扔给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不在我家白吃白喝吗?行了,就帮我煎药吧。”
燕赤霞嘟囔了几句什么,裘智没听清,但料想不是什么好话。他瞥了眼鱼青露的宅子,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不是还有个结拜的妹子吗?怎么不去她家住?”
燕赤霞闻言吓得一个激灵,懒散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立马改口:“我煎,我煎!这就去煎药!”
裘智看出燕赤霞和鱼青露是旧识,只是燕赤霞似乎做过什么对不起鱼青露的事,对她颇为忌惮,说话都扭扭捏捏的。果然,用鱼青露吓唬他一下,比什么都管用。
想到这里,裘智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朱永贤。还是和朱永贤相处最为自在,彼此之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双方就能心领神会。
这几日,裘智深居简出,专心读书,别说李家和严家,宛平县都没有命案发生,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除了燕赤霞的占卜,裘智自己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王仲先的五天假期很快就到了,他在潘文子家住了几天,便要启程回京。裘智和潘文子一同到长亭为他送行。
王仲先依依不舍地看着裘智:“你在宛平散散心就回去吧,一个人在外总归不安全。”
裘智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又不愿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得太过冷淡,于是点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回去好好用功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
王仲先又看向潘文子,还没等他开口,潘文子就笑着接话道:“我知道了,你都念叨八百遍了,跟和尚念经似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裘智的。”
王仲先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嗫嚅道:“劳你费心了。”
他再次看向裘智,眼神中充满了不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国子监会放假,到时候我来看你。”
潘文子脸色微微一变,带着些许不悦,直接推着王仲先往马车上走,催促道:“好了好了,别再啰嗦了,等你交代完,天都要黑了,快上车回去吧。”
裘智忍不住咧嘴一笑,来宛平认识这些朋友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他们帮自己打发了王仲先。
马车渐行渐远,王仲先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里,正想着心事,突然感觉一道黑影窜了上来,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燕赤霞。
王仲先拍着胸口抱怨道:“你怎么又跟着我了?算出京里出事了?”
燕赤霞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京师重地,有真龙天子坐镇,没有妖邪敢在此作乱。”
王仲先本来心情就不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得了吧,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你跟我这儿拍皇上的马屁有什么用?我又没法替你上达天听,赏你个一官半职。”
燕赤霞最近除了赖在裘智家,还时常跑到潘文子家蹭饭,都是王仲先请客。他吃人嘴短,就算被王仲先言语揶揄几句,也不往心里去。
“我算出小裘智命中有一劫。”燕赤霞突然正色道:“但你知道他向来不信我的话。”
王仲先听他提起裘智,立刻收起了不满之色,凝神倾听。
燕赤霞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塞到王仲先手里,嘱咐道:“这东西我要是直接给小裘智,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没两天就给扔了。你替他好好收着,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
王仲先好奇地打开瓶塞看了一眼,只见瓶中有两粒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不敢怠慢,连忙将瓶塞盖好,小心翼翼地将瓷瓶贴身收了起来。
他不似裘智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这几日与燕赤霞接触下来,觉得对方多少有些真本事。
王仲先微一沉吟,问道:“他的劫难在什么时候?”
燕赤霞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总之,劫难来了,你自会知晓。”说完,不等王仲先再问,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第32章
裘智这几天刻意避开王仲先, 既然对他没有那种心思,就不想给对方任何错觉。
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埋头苦读,感觉人都快发霉了。如今总算把王仲先送走, 他顿觉轻松不少,立即约潘文子一同逛街散心。
虽说潘文子不以为意,但珠儿无力支付学费,自觉颇为羞愧,不好意思再来上课, 只在家中自学。潘文子因此闲了下来,正好有空陪伴裘智逛街。
裘智既有在宛平长住的打算, 自然想多了解周围的邻里背景。但他与潘文子交情尚浅, 不好贸然打听邻居的私事,侧面问道:“药店的詹掌柜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我看他提到家事时, 特别伤心。”
潘文子点点头, 压低声音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二人并肩而行,潘文子将自己听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据说,詹掌柜的祖辈都是经营药铺的, 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詹夫人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詹珊、詹瑚、詹玳,一家五口也算和睦美满。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长子詹珊在十岁那年不幸染上天花,又传染给了弟弟詹瑚,兄弟二人相继夭折。
詹掌柜夫妇痛失二子,便守着独女詹玳度日,打算将来招婿入赘,为自己养老送终。怎料祸不单行, 詹玳六岁时又得了怪病,不治身亡。
不久后,詹家遭遇盗贼,詹夫人不幸遇害。偌大的詹家,转眼只剩詹掌柜一人。他悲痛欲绝,不愿留在伤心地,便搬到了宛平。
裘智没想到詹掌柜命运如此坎坷,问道:“凶手可曾抓到?”
潘文子摇摇头,唏嘘道:“没有。所以詹掌柜才伤心欲绝,搬到宛平另谋生活。”
裘智连连感叹:“真是可怜之人。”
潘父一向严厉,整日督促儿子读书写文章。潘文子埋头读书,几乎没有朋友。今日见裘智年纪相仿,谈话投机,不禁生出些八卦之心,凑近了小声嘀咕道:“你说,这詹掌柜是不是看上了严夫人?”
裘智微微一怔,不解道:“此话怎讲?”
潘文子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詹掌柜家中没有女眷管事,日子想必十分清冷。而且你还记得吗?上回他提过,只要严夫人答应他的条件,就给她五百两银子。”
裘智沉吟片刻,随即摇头道:“我看不像。”
之前璩秀秀卖身给顺郡王,不过四百两银子。即便低于市场价,但裘智估计,正常情况下不会超过六百两。严夫人的容貌和年纪都不及璩秀秀,詹掌柜的脑子又没被僵尸吃了,怎么愿意花五百两银子娶她?
裘智本想同潘文子细说,可转念一想,对方不知璩秀秀此人,自己还得费一番口舌解释前因后果,顿时兴致全无。不禁又开始怀念起朱永贤来,在认识的这些人中,还是与朱永贤最为投契。
潘文子没有察觉到裘智情绪低落,突然问道:“中秋的时候,仲先真的会来宛平吗?”
裘智听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不免有些奇怪,多看了潘文子一眼,见他脸颊微红,眼中透着几分期待,心中顿时了然。
他自认对王仲先还算了解,既然对方说过要来看自己,八成是会来的。只是刚经过朱永贤的滑铁卢,如今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也有些不自信了,不敢轻易打包票。
潘文子这几日听王仲先频频提起裘智,深知对方聪慧过人,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急忙解释道:“王兄才华横溢,我这几日获益良多,还想再向他请教一二。”
裘智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含糊道:“中秋国子监放假,应该会来吧。”
潘文子闻言,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二人走了不远,就在街上碰见了李化和惠儿。
潘文子好奇道:“李大哥,今天怎么没去铺子里忙活?”
李化牵着女儿的手,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惠儿说好久没出来逛街了,我带她出来走走。”
惠儿依偎在父亲身边,撒娇道:“爹,我想吃糖糕。”
李化笑着应道:“好,爹给你买。”说着,掏出一文钱,给女儿买了一块热腾腾的糖糕。
惠儿接过糖糕,又扭过身子道:“也给珠儿哥哥买一块。”
李化不忍拒绝女儿,刮了刮她的鼻子,无奈地笑道:“好,给哥哥买一块。”
惠儿这才心满意足,牵着父亲的手,继续逛玩。
裘智和潘文子沿着街道慢慢行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和尚站在闹市中央。裘智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见潘文子停下脚步,便也跟着驻足。
和尚约莫七十来岁,不见出家人该有的慈眉善目,反倒面相凶狠。他瞎了一只眼睛,仅剩的那只眼里也充满了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