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果不其然,庄阳继续道:“那处小院有庄家祖先的亡灵守护,庄家子孙或奴仆若有过失,必会遭受惩罚。楚衍正是被祖先所杀。”
他显然不知道密室的诡计已被裘智看穿,依然试图将楚衍之死归咎于祖先显灵。
他痛心疾首道:“我原以为祖先不过吓唬他一下,小惩大诫,谁知会把他拖进房间吃了。”说罢,竟开始拭泪,语气悲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衍儿,是我害了你啊!”
裘智听得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庄阳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且不说世上本无鬼神,就算真有,进了皇城司也不能说有鬼,必须承认是自己做的。皇城司的诏狱可不是闹着玩的,绝对能屈打成招。
果然,李尧彪一拍惊堂木,目光森然:“荒唐!竟敢以鬼神之说糊弄本官。”随即,将裘智对密室的推理讲了一遍。
待他说完,不仅庄阳脸色骤变,田渔亦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尧彪。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竟被对方轻易揭穿。
庄阳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应对之策,半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皇城司的人,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长叹一声,语气颓然:“昨夜,衍儿回来,说自己得罪了燕王。我当时怕极了,为了息事宁人,我骗他去了小屋,亲手杀了他,又制造密室伪装成‘鬼杀人’。就是希望燕王听说楚衍已死,不再追究庄家。我真的不知道他要谋反啊!”
裘智冷静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你兄弟呢?”
庄阳脸上浮现一丝懊悔之色,叹道:“庄家这些年入不敷出,全靠我卖画维持。可大哥整日饮酒作乐,不知节制。我数次劝他,他仍不悔改,终是有一日忍不住,与他争吵起来。情急之下,我失手推了他一下…”
说到此处,他似乎想起手足之情,眼眶微红,声音哽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哥的脑袋磕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你兄弟倒在地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咽气,连大夫都不去请。等人死了又立即挖坑埋了,一点兄弟之情都不念。”裘智语带讽刺,“这就是你所为的‘不小心’?”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田渔一眼,仿佛在暗示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庄阳眼神飘忽,支吾半天才慌忙辩解道:“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嫂嫂无关!”
田渔见他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不由气结,暗中瞪了他一眼。
虽然庄阳的供词仍有破绽,但至少男性死者的死因勉强对上了。裘智似笑非笑地看了庄阳一眼,语气带着鼓励:“很好,你继续说,说说二夫人的事。”
第50章
庄阳见裘智神色, 总觉得自己的谎言已被看破,却还抱着侥幸心理,硬着头皮道:“二十一年前, 我和夫人吵架,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她太阳穴撞在桌角,一命呜呼了。”
“你是属炮仗的不成?一点就着,动不动和人吵架。还是你是不倒翁转世?上辈子天天被人推, 这辈子非要过足推人的瘾不可?”听他描述的死因明显与实际情况不符,裘智当即打断, 冷笑着问道。
庄舟被裘智一番抢白, 顿时语塞,讷讷无言。
裘智紧接着追问道:“你们因为什么事吵架?”
庄舟张了张嘴, 支吾了半天, 也没想出合适的说辞。
一旁的田渔神色紧张,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帮腔道:“夫妻之间,哪有不拌嘴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谁还能记得住?”
庄舟如梦初醒,连忙点头附和道:“对,不记得了, 早忘了!”
李尧彪看出点意思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田渔。她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庄二夫人命案发生时,她尚在襁褓之中,不可能牵涉其中,为何要如此急切地为小叔子开脱?
裘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转而展开庄家兄弟二人的画像,扬起下巴问道:“这是你画的?”
庄阳喉头微动,似有迟疑,随即缓缓点头。
裘智侧头看向朱永贤,语气随意地问:“你觉得他画得怎么样?”
朱永贤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意:“就那样吧,勉强能看。”
裘智听出这是自家傲娇男友又上线了,不愿承认别人画的比他好。
他失笑着摇摇头,接着又展开另一幅西山风景图,目光灼灼地望向庄阳:“这幅也是你的作品?”
庄严神情凝重,缓缓点头。
裘智再度看向朱永贤:“那这一幅呢?你觉得如何?”
“太差了!”朱永贤立刻来了精神,如数家珍般点评道:“构图混乱,线条僵硬,明暗和色彩运用也不到位。细节处理更是一塌糊涂,各种元素生硬堆叠,毫无意境可言。”
裘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永贤越说越起劲:“我可比他强多了。绝对是色足墨饱,布局精巧,层次分明,意境深远!等过几个月下雪了,我给你画一张西山晴雪图,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画。”
说到自己的强项,他就像开屏的孔雀,恨不得把所有本事都展示给心上人看。
李尧彪看不下去,无奈地扶额。
裘智由衷夸赞道:“你真厉害!”
朱永贤见自己的才华得到了爱人的认可,顿时笑逐颜开。
裘智转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庄阳,解释道:“燕王的意思是,你的人物肖像画勉强还过得去,山水画就差得远了。”
庄阳不敢与裘智对视,侧过头低声道:“我不善山水画,为了生计不得已而为之。”
裘智轻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是吗?”他略作停顿,戏谑道:“不如这样,我让人取来笔墨纸砚,你当着大家的面,再画一次你们兄弟二人的肖像,如何?”
庄阳本就是强弩之末,裘智的一席话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瘫软在地。
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寒冬腊月里浸在冰水之中,连牙关都止不住地打战。
裘智故作和善地宽慰道:“别害怕,不过是画幅画,又不是要送你去皇城司的诏狱。”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庄阳抖得越厉害,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李尧彪见状,眉头微皱,心中不禁疑惑,多少人进了诏狱都没这么害怕,庄阳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吓成这副样子了?李尧彪微微侧头,朝身后的探子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纸笔拿过来。
探子立刻取来纸笔,摆在庄阳面前,同时解开了他的手镣。
李尧彪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磨蹭,快画!”
庄阳的手指微微颤抖,头上满是冷汗。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田渔一眼,随后声音凄厉地喊道:“事情都是我做的,不要连累无辜之人!”
话音未落,他猛然发力,从地上一跃而起,直冲墙壁,企图自尽。
庄阳戴着脚铐,久跪之下双腿血流不畅,刚冲出一步,脚下便一个踉跄。
探子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摔倒在地。
李尧彪冷哼一声,语气森然:“想寻死觅活?未免太小看皇城司了。”
庄阳心痛如绞,声音嘶哑地哭喊道:“大人,我都认了!你让我招什么都行,只求你别连累无辜之人。”
李尧彪早就察觉到庄阳与田渔之间的不寻常,如今见他这副模样,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是个情种,为了护住田渔,连命都不要了。
裘智清了清嗓子,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招,不如让我来说说我的推理吧。”
田渔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群人里,最难对付的就是裘智。
之前,她一直在裘智面前装出一副娇羞柔弱的姿态,试图迷惑对方,哪知根本不上当。此刻见裘智神情笃定,她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田渔面如死灰,双唇紧抿,眼中透出一丝决绝。
裘智缓缓说道:“这桩案子的起因,还要从三百年前楚安公袭爵一事说起。”
此言一出,庄阳陡然变色,惊骇地看向裘智。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能将所有的事串起来!
他心神剧震,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
裘智得意一笑:“猜的。不过,看你现在的反应,就知道我猜对了。”
庄阳看裘智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的脸。
裘智继续分析道:“长子袭爵是朝廷制度,虽然不是铁律,但是鲜有长子一脉尚在,却让次子袭爵的情况。除非长子犯下大罪,或因某种特殊原因无法继承爵位,比如患有精神类疾病。”
“什么是精神类疾病?”李尧彪打断问道。
裘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容易发疯。”
李尧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裘智推测的那样,楚安公长子患有疯病,朝廷确实不会允许他袭爵。至于次子袭爵的真相,皇城司和礼部都留有记载,回去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