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朱永鸿看着弟弟，和善道：“别杵着了，快入座吧。”
朱永贤见席间只剩一个空位，便拉着裘智的手走了过去，先让裘智坐下，随后又命小太监再搬一把椅子来。
朱永鸿见弟弟事事以裘智为先，对方又是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就知俩人平日里的相处模式，气得头顶生烟。
裘智看到朱永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他挑衅地看了朱永鸿一眼，仿佛在说：“你能奈我何？”
朱永鸿一直瞪着裘智，仿佛要将人盯出两个窟窿，自然没漏掉他的小动作。看到对方那副得意的表情，胸口一滞，险些气岔了气。
裘智心中更加畅快，暗暗决定，以后只要见到大舅子，一定要拉着朱永贤大秀特秀。
朱永鸿气闷地一甩袖子，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吃饭。”
裘智本来胃口就不大，这些日子天天吃药，更没有食欲了，吃的比猫吃的还少。平日里吃饭，朱永贤威逼利诱才能让他多吃几口。
朱永贤知道裘智不好意思当着外人撒娇，不动声色地替他添了些爱吃的菜，又怕逼得太紧适得其反，只多夹了两三筷子。果然，裘智皱了皱眉，默默吃完了。
朱永鸿只觉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满眼都是弟弟和裘智秀恩爱的场景。
肃王亦是频频侧目。他早前听侍卫提过，在西山时曾看到朱永贤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当时并未多想。今日一见，便知二人早就好上了。
只是朱永贤和朱永鸿都没有介绍裘智的身份，他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指着裘智，语气轻佻地问道：“好俊俏的小郎君，十五弟，你从哪认识的？”
朱永贤听肃王语气戏谑，面色一凛，眼中寒意乍现，冷冷道：“放尊重些，他是你弟婿。”
肃王惯会看人下菜碟，见朱永鸿对裘智神色淡淡的，应该只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亲戚，顿时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他有意讨好政宁帝，便大着胆子挑衅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能得十五弟如此青睐？”
朱永鸿向来是需要出谋划策时候找裘智，需要人撑腰时找哥哥，他立刻可怜巴巴地看了朱永鸿一眼。
朱永鸿到底更偏爱朱永贤，见肃王当众落幼弟的面子，森然道：“好歹是个亲王，说话竟如此轻浮。你要是喝多了，回家醒酒去。”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朱永贤看哥哥替自己做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朱永鸿看到弟弟崇拜的眼神，心里颇为受用。
肃王见自己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只能讪笑一下，言语上不敢再放肆，只是心中依然不服。朱永贤带了个男宠赴宴，朱永鸿一声都不敢吭，自己不过是说了句酸话，便要被训斥。
同样郁闷的还有老八庄王，小声抱怨道：“什么弟婿？”
朱永贤瞥了庄王一眼，笑眯眯道：“八哥，等我搬去王府，在承运殿里和裘智行过大礼，我俩就是一家人了。他可不是你的弟婿吗？”
朱永贤早就想好了，人生三大喜，他乡遇故知，自己和裘智已经经历过了。还剩两件，九月裘智金榜题名考上举人，自己和他结婚，喜上加喜，人生就圆满了。
庄王从未听过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两个男子成婚。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耳朵出了问题。
朱永贤仍嫌不够，又补上一刀：“六哥，八哥，到时候你们可别忘了随礼。”
裘智没想到男友当众提起二人计划，顿觉脸颊发烫，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吃饭。
朱永鸿好几个月没和弟弟见面，今日才知他竟有如此宏伟的人生规划，不禁一时怔住，半晌未能回神。
朱永贤丝毫不觉得现场气氛诡异，自顾自道：“皇兄，你回头写道圣旨，册封裘智做燕王夫，不用给礼部，直接给我就行，咱们走个程序。”
亲王纳妃第一步就是宣制，皇帝下旨册封某氏为王妃。别人有的，自己也要有，仪式感必需拉满。
朱永鸿本还想着，等过几年弟弟玩腻了再跟裘智算账，现在看弟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只觉人生无望，悲从中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是不敢说话，生怕政宁帝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这顿饭除了朱永贤，谁都没吃好。
用完膳，宫人们奉上温水，供众人漱口洗手。
裘智素来有午睡的习惯，今天又吃得比往常多些，愈发困倦，只觉眼皮沉重，没撑多久，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直接枕在朱永贤肩上，沉沉睡去。
朱永贤怕裘智着凉，命白承奉回宫取了个斗篷，轻轻盖在裘智身上。
朱永鸿本以为今天的受的刺激够多了，哪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要面对裘智同弟弟撒娇的场面。
裘智睡得香甜，忽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他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朱永贤的衣袖，嘟囔道：“别闹，再让我睡会儿。”
朱永贤捏了捏他的鼻子，宠溺道：“别睡了，睡多了晚上又不困了。”
裘智半梦半醒，一时忘了自己身处公众场合，嗲声道：“不嘛~”
朱永鸿狠狠一哆嗦，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上茶盏险些没端住。
戴权则默默看了眼白承奉，目光充满同情，自己这一上午已经遭受好几次暴击了，白承奉天天看俩人调情，还能坚守岗位，实在是忠心耿耿。
朱永贤轻笑着揉了揉裘智的发顶，耐心哄道：“小懒虫，我给你讲个好笑的事醒醒神。”
裘智低声道：“我不听，我要睡觉。”
朱永贤无奈，只好端起茶盏，送到他唇边：“睡了这么久，也口渴了，喝口水再睡。”
他知道裘智的睡眠浅，只要自己多拉着他说几句话，给他醒了神，就再难入睡了。
第61章
裘智确实感觉口干舌燥, 就着朱永贤的手喝了一口水，水一入喉，睡意顿时散去大半。只觉清风拂面, 艳阳照脸，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太液池旁，方才那一连串撒娇都被外人看在眼中。
裘智的脸腾地红了，热浪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羞愧难当, 迅速将脸埋进朱永贤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避开众人的目光。
朱永贤只当他还想再睡, 忙清了清嗓子, 柔声讲起了故事：“京郊有个镜花寺，大殿里供奉着宝志禅师。两侧墙上, 一面画的是和合二仙以及欢喜佛, 另一面墙上挂了一块木板，绘有天女散花。”
裘智虽不信鬼神，但对神仙还是有些了解的。和合二仙掌管婚姻，欢喜佛则是男女双修, 这俩对神仙组合在一起，这座寺庙应该是保佑姻缘、子嗣的。
朱永贤看裘智竖着耳朵听自己说话，似乎颇感兴趣, 于是讲得越发起劲。
“这个镜花寺地处西山深处，人烟罕至，香火冷清。去年冬天，有个男子进山打猎，不料突降暴雪，他与仆从失散, 只能站在树下躲避风雪。”
裘智听朱永贤的语气带着几分兴奋，似乎在讲什么桃色新闻，便知要开启古代小说的经典片段了。男子落难，多半会邂逅奇遇，若是在《聊斋》里，八成就要遇到仙姬狐妖了。
“就在男子冻得瑟瑟发抖之际，一个采药人从雪雾中走来。采药人见男子情形不妙，立刻替他按了劳宫、阳池两处穴位驱寒，又从药囊中取出一颗暖身丹药让他服下。”
裘智听到这儿，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古代虽然没有天气预报，但民间流传着许多天象口诀，农民靠天吃饭，这些口诀烂熟于心，怎会预测不到暴雪，竟在大雪天上山采药？感觉对方像是特意在大雪中搜寻迷路的猎物。
“二人闲谈间，采药人无意提起附近有一间寺庙，里面住着仙女。这话勾起了男子的好奇心，不等雪停，便匆匆赶往寺庙查看。”
朱永贤看爱人听得津津有味，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含笑道：“别睡了，坐直了听吧。”
裘智早就清醒了，只是羞于面对外人，才一直赖在朱永贤怀里。此刻听他这么说，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瞟，生怕对上旁人揶揄的目光。
朱永贤继续道：“男子来到镜花寺，见到寺庙墙壁上的天女画像，不由看得痴了。”
裘智奇道：“这画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男子能带着仆人进山打猎，显然家境不俗，寻常画作定不能令他如此失神。
朱永贤详细解释了起来。
天女散花的板画里一共画了五名少女，其中四人姿色平平无奇，唯有一垂髻少女，肌似莹玉，鬓若浓云，眉如初月，杏眼明亮，鼻梁高挺，樱唇娇艳，美貌胜过貂蝉，赛过西施。
少女身穿红裙，上身赤露，胸前系了一条金色的肚兜，手臂上缠绕着蓝色的丝带，在空中飘动，露出白藕似的手臂，上面点了一颗妖艳的守宫砂。
“嘻嘻。”男子耳边忽然响起一串银铃般的娇笑，清脆悦耳。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红裙少女俏生生地站在殿内，眉眼如画，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