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裘智心中一动,便故意诈他:“我昨天遇上了林牧鹤,听他说那天晚上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动静还不小呢。”
  孙楚为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与裘智对视。
  一旁的军士见状,立刻推了裘智一下,厉声喝道:“不要说话!”
  裘智笑了笑,不再多言。从孙楚为的反应,就能看出对方没有说实话,打算等考完试,让李尧彪好好审一下他。
  裘智最近休息的不错,又有张院判悉心调养,身体好了许多,不再像前几场考试时那样病恹恹的。到了第三天,他反而精神奕奕,思路格外清晰。
  检查完试卷后,他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仿佛拨开了一层迷雾,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似乎都有了答案。
  裘智立刻起身交卷,刚走出贡院大门,便看到朱永贤正站在外面等他。裘智心中一暖,快步走上前,柔声问道:“你怎么没去礼部?”
  第82章
  朱永贤握住裘智的手, 笑道:“礼部那么多人呢,少我一个也无妨。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坐班也不迟。”
  朱永贤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吉祥物,索性奉行无为而治,礼部的事务由手下官员处理。若是遇到棘手的事,再找裘智商量对策,不会自作主张。
  裘智上了马车, 靠在朱永贤肩上,闭目养神。片刻后, 他忽然开口道:“你送我去皇城司找李尧彪吧, 我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
  朱永贤心疼地看着爱人,轻声劝道:“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他如今担任礼部尚书, 主管科举一事, 这次的补考人数不多,便直接改了规矩,由礼部为考生提供一日三餐。虽然裘智按时吃饭,但朱永贤总觉得爱人瘦了不少, 十分心疼。
  裘智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用了,这案子拖了这么久, 该结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跟着我一起去吧。考生在考场行凶,你是礼部尚书,也该露露脸了。”
  之前的几个案子,李尧彪想抢功,裘智并不在意。但这桩案子与男友有关系, 他肯定不能让功劳被李尧彪独占。
  裘智问过朱永贤礼部近期的工作内容,除了一个重阳节的庆典,再没什么大事了,所以根本找不到立威的机会。
  虽然礼部并不负责抓凶手,但作为考试的主办方,科场杀人案和他们多少有些关系。而且拖了这么久,朝野上下都盯着呢。要是朱永贤破了此案,能帮他在礼部站稳脚跟。
  前些日子,朱永贤曾当着百官的面指责詹沛越俎代庖,插手刑部事务。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他是皇上的亲弟弟,没人敢挑他的错处。
  朱永鸿登基十余年,朝中老臣或被贬或告老还乡,詹沛这样的前朝旧臣已是凤毛麟角。加之詹沛纵子行凶,早已触怒龙颜。裘智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教朱永贤那些话。
  裘智对大舅子的做法颇为不满。朱永鸿顺水推舟处置了詹沛一党,结果过河拆桥,折腾起自己来。不过都是一家人,他再不开心,也只能忍了。
  路上时间紧迫,裘智刚同朱永贤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二人就到了皇城司。
  裘智下了马车,对门子说道:“告诉李镇抚,礼部尚书来访。”今天的主角是朱永贤,因此并未提自己的名字,又特意点明了朱永贤的身份。
  李尧彪听了门子的话,心中暗暗纳罕,朱永贤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在礼部烧,怎么跑到皇城司来烧了?
  他急忙来到大堂,看到朱永贤和裘智坐在一起,略一思忖就反应过来,怕是裘智猜到了凶手是谁,特意让朱永贤来露脸的。
  朱永贤身为亲王又兼礼部尚书,除了在亲哥面前,到哪儿都是坐主座的。
  他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王今天是为了顺天府乡试杀人一案来的。”
  李尧彪见他打起了官腔,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轻慢,神色愈发凝重,躬身行礼道:“卑职聆听王爷教诲。”
  朱永贤继续以官方口吻说道:“顺天府乡试放榜之期,历来定于九月初五至二十五日之间。今年因有学子补考,故放榜之日定在了二十五号。此事李镇抚想必早已知晓。”
  李尧彪恭敬地答道:“卑职知晓。”
  朱永贤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今天已经九月初七了,不知李镇抚凶手抓到了没有。若是考官不小心取中了凶手,龙虎榜一放,李镇抚再去抓人,怕是要影响朝廷的脸面了。”
  李尧彪闻言,脸色微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抱拳道:“还请王爷指教。”
  朱永贤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李镇抚言重了,抓捕凶犯、审讯罪犯,你是行家里手。但本王身为礼部尚书,科举之事责无旁贷,故而有些想法,愿与李镇抚共商。”
  李尧彪早猜到了对方的来意,闻言心中暗道:来了,要进入正题了。
  朱永贤是个急性子,刚才说了一大堆官场套话,早就不耐烦了。只是裘智这么交代,他就这么做。现在裘智教他的话都说完了,他立刻原形毕露,急吼吼地说道:“咱们去看物证吧!”
  裘智见他一秒破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心中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官场老油条的风格,果然不适合朱永贤,硬拗也拗不来。
  李尧彪见状,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恭敬地说道:“王爷请随卑职来。”
  李尧彪带着朱永贤和裘智来到存放物证的房间。房间内陈列着从案发现场搜来的物品,每一件都被贴上了标签,整齐地摆放在木架上。
  朱永贤装模作样地四处查看,实则跟在裘智身后,等待他的指示。
  裘智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看了眼上面的标签,站定在张景蕴的随身物品前,确认道:“这些东西是张景蕴的?”
  李尧彪点了下头。
  裘智一边翻查,一边解释道:“这个案子的难点在于作案手法和凶器的隐藏。凶手夤夜杀人,为什么詹明蔼没有反抗?为什么左邻右舍没听到声音?凶器又藏在了哪里?”
  李尧彪皱眉反问道:“那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裘智微微一笑,答道:“孙楚为作伪证的原因很简单,他看詹明蔼不爽,但为了钱一直忍耐。现在有人替他出了这口恶气,他自然不会多嘴。至于其他问题,只有审问后才能得知。不过,我现在可以帮你找到凶器。”
  李尧彪知道裘智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如此笃定,张景蕴很可能就是凶手。但这些物证他已经翻看了无数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裘智究竟能从哪儿变出凶器来?
  裘智将每样物品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竹篮上。他指着竹篮,对李尧彪说道:“你去街上找个手艺人,让他把这竹篮拆了。”
  张景蕴帮着张老爷子干活,对于编竹篮这种事可谓是驾轻就熟,他想要在竹编里藏个东西易如反掌。
  没过多久,衙役便带了一个老头进来。老头本就对皇城司心存畏惧,对方威逼利诱,才勉强应允。一进门,就见到一群官员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尧彪将竹篮扔到对方脚下,命令道:“把这竹篮拆了。”
  老头颤巍巍地拿起竹篮,手忙脚乱地开始拆卸。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此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便将竹篮拆成了一条条竹篾。
  裘智蹲下身,拾起几根竹篾仔细查看。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根竹篾上,高声喊道:“师兄,你来看!”
  朱永贤急忙上前,捡起竹篾,交给了李尧彪。
  李尧彪接过那根竹篾,仔细观察。竹篾一侧边缘极其锋利,宛如利刃,可以轻易划破喉咙。他顿时恍然大悟,惊呼道:“原来凶器一直就藏在这竹篮里!”
  他转动竹篾,在光线下细细查看,沉声道:“这竹片的颜色发红,莫不是沾染过血迹。”竹子极易被染色,即便是立刻清洗,也很难彻底洗净。
  李尧彪将竹篾凑到鼻尖,使劲嗅了嗅。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闻到了什么,他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间。
  他抬头看向裘智,眼中满是疑惑:“你是怎么知道张景蕴就是凶手的?”
  其实,李尧彪一直怀疑的是孙楚为干的。两人的号舍离得最近,且素有仇怨。孙楚为又坚称自己当晚没有听到任何响动,种种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他。
  裘智分析道:“今天考试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凶手与詹明蔼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这更像是一起随机杀人。”
  李尧彪闻言,有些欲哭无泪,难怪查了这么久都没抓到凶手,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居然被自己碰上了。
  裘智继续解释道:“只不过,詹明蔼仇人众多,凶手选择他,既能达到目的,又能将嫌疑引向他人。凶手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破坏第三场乡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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