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记事 第95节
话音落,陈嘉玉犹嫌不够的样子,还讷讷继续补充:“要去伦敦十个月,明年六月份结束项目回来。”
温延眉心一跳:“这么久?”
之前听她说起期限在六个月到一年,温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侥幸认为会是最短的半年。
可没想到真实情况要比预期多三分之二。
陈嘉玉高涨的兴奋随即一停,在电话两边的沉默中慢慢泄劲:“你生气了吗?”
咬了咬唇,她低声:“这次项目对我将来的发展很重要,可能我有点自私,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等她揣着忐忑地说完,温延失笑:“想什么呢,谁让你放弃了。忘了我结婚前说的?”
他语调正经:“陈嘉玉,我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燥热的夏风在空气中穿流,明明带着密密麻麻的浪潮,扑在人身上却好似沁着凉爽。
陈嘉玉紧绷的思绪一松,感到歉疚的同时,眸间又不受控地绽开璀璨的晶亮:“真的?”
温延不疾不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正经事情上的确没有。
陈嘉玉慢慢笑起:“那你刚才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温延顿了会儿,语调慢条斯理,“去这么久,要不要在你实验室附近购置一套房产。”
他这样宽宏大量地为自己着想,好似永远迁就退让,从来都不会感到厌烦的模样。
陈嘉玉的心间涌入一股甜丝蜜意的潺潺热流,抬手捏捏耳垂,故作不经意地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温延鼻音幽微:“嗯?”
“交定金。”陈嘉玉迈步走出
学校,步伐明快,染着骄矜的声音收入音筒,“当作你为陈博士独守空房十个月的补偿。”
说完又害羞,立马挂断了电话。
而这头的温延听出话里深意。
莞尔两秒后站起身,他长臂一展,捞过旁边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套在身上,大步流星地朝出走时,身体带来的一缕风拂过协议书,纸页蹁跹。
他打开门走出办公室,将黑暗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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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玉前往伦敦交流学习的事在那天板上钉钉,得知这桩喜讯,以许严灵为首的其他同门师兄师姐们,都纷纷为她高兴,每月一次的聚餐时间也因此提前。
吃过那顿饭,陈嘉玉便开始为出国做准备,和温延也在各自忙碌的日常里见缝插针地相处。
在闭口不提分别的短暂时光里,陈嘉玉离开的时间如期而来。
这天温延请了早上的假特意来送她。
因为明天一早要飞澳大利亚出差,繁忙积压,温延原本打算送她过去安顿的想法不得不中止。凌晨结束最后一次分期支付的定金,他心血来潮决定按照原计划飞伦敦,推迟一天转机澳大利亚。
陈嘉玉觉得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在天上这么飞,严厉制止后,温延才百般不愿地放弃。
机场人潮攘攘,喧嚣鼎沸。
陈嘉玉听温延一丝不紊地叮咛注意事项,又告诉她,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人接机,帮她处理琐碎小事。
“都说第三遍了,我知道啦。”陈嘉玉仰起脸认认真真注视他,偏偏嘴上说,“我已经成年了。”
温延握住她的手摩挲:“多大也小。”
绕口的四个字让陈嘉玉无言发笑,快要登机,同行的其他几名学生已经陆续去排队。
陈嘉玉不好再耽搁,又凝神多看了他几秒。
随后从小包里拿出一只盒子,暗红色缎面外壳。陈嘉玉抓着温延的手平放,将盒子搁在他掌心。
她眼里带着柔柔地笑:“提前的生日礼物。”
温延视线低垂,在礼物盒定格片刻,看不出大概是什么东西,浅勾了下唇:“是什么?”
“别说我不舍得给你花钱啦。”陈嘉玉似是而非地回答,未尽之意足够他明了。
见他作势要去碰盒子,陈嘉玉按住他,说:“要等我走了以后才能打开。”
温延低应:“好。”
明明说好一周一见的约定,但在机场安检口这种满是分离氛围的影响下,不免让两人感到几丝不舍。
顺利登机后,陈嘉玉跟另一名女硕士坐在一起,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双方熟悉不少。
“来送你的是你老公吗?”
陈嘉玉笑笑:“是。”
女硕士跟许严灵性格相近,自来熟地提起私事:“你老公支持你真好啊。我老公因为这个冷了我好久,本来挺高兴一件事,让他弄得谁的心情都不愉快。”
陈嘉玉没办法评价这内容,只能附和:“我比较幸运,我先生一直都很支持我的决定。”
“好浪漫哦。”女硕士艳羡,“喊先生。”
陈嘉玉没再接这话,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儿只想补眠。她穿着牛仔短裤,机舱里温度有些低,于是找空乘要了张薄毯搭在身上。
准备睡前,她往耳窝里一边塞了一只耳机。
没过多长时间,飞机逐渐离开跑道,陈嘉玉在强烈的推背感里安稳地闭上眼,隔绝了周遭的气流。
直到飞机抵达飞行高度,耳鸣逐渐变弱。
蓝牙耳机里的歌曲临近尾声,陈嘉玉正好听到剩余几句极其熟悉的歌词。
/明晨就是我的人/守到白头/
/为着你我所有艰苦都接受/
……
/终生不渝/天塌下来/
/只须挽着手/
陈嘉玉眼皮动了动,回忆起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候的场景,她转过脸,面朝遮阳板缓缓牵起笑意。
……
同一时刻。
机场外的布加迪商务后排座椅,车窗半降,温延的目光顺着那架飞机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平流层里。
温延收起眷恋的眸光,准备合住窗户,让司机出发,转瞬看到被他放在扶手箱上的盒子。
顿了顿,他伸出修长指骨打开盒盖。
黑色绒布内妥善卷起一根在他预料之中的领带,深蓝暗纹花样。
想到陈嘉玉临行前似抱怨似嗔怪的那句,随即,温延眼尖地看到领带下压着什么,露出一角白色。
他拨开余地,拿出后发现是一张合照。
不知道是陈嘉玉什么时候拍的。
照片里面,温延站在落地窗边接电话,外面是灯火阑珊的夜景,室内暖意融融。可能是陈嘉玉喊了他,温延稍稍侧头,眉梢轻扬,专注的眸光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
而陈嘉玉背对他,在镜头里露出一只弯成月牙的眼睛。
温延扬唇,忽地抬手抚过她眼角。
捏着照片不经意翻转,相纸白色背面的正中央留有陈嘉玉整齐漂亮的字迹——
【祝三十岁的温先生生日快乐】
【ps.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要记得按时吃饭,要多想我】
【pps.照片留给你想我的时候看】
【ppps.至于领带,等我回来再用!】
沿着四句话依次往下看,注意到最后一句,比画有些乱,显然是仓促临时落笔。
温延稍怔,心底那丝空落落的寂寥消散。
他扬起嘴角,喉间呵出一声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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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玉在伦敦安顿好,很快迎来了新的生活。
带领今年交流项目的科研教授是一位风趣幽默的白人女士,在心血管疾病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这次方向主要是用于治疗症状性阻塞性肥厚型心肌病,3期新药物的临床前分支研究。
因为与陈嘉玉在国内的大方向一致,也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在上手后,她表现得尤其认真。
教授拥有一头银丝卷发,很喜欢穿浅色小洋装,蓝色的眼睛注视人时总是带着和蔼。
休息期间非常热衷于跟他们交流中国美食,操着一口蹩脚中文跟人打招呼,总是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然而开始工作时,温柔中带着严厉,紧锣密鼓地安排计划被称为拽着头皮上分。
在从实验室到餐厅,再从餐厅到宿舍,日复一日相同路线刚过半时,同行十人便已经有人受不了这样高的强度。但陈嘉玉仍旧在这样的压力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实验。
秋去冬来,春又至夏。
陈嘉玉在来年六月中旬,给这为期十个月的项目交出了一份所有人都满意的漂亮答卷。
这期间,温延不可谓是不辛苦。
前五个月几乎履行了对陈嘉玉的承诺,每周飞来看她,国内新年她回不去,温延便远赴大洋彼岸跟她生活了将近半个月。
春节过后,奥莱成功竞标的云郊港口项目开始启动,纵使温延忙得昏天黑地,也还是会抽出空来陪她。直到三月初,工程现场出现了一些不可逆转的问题,温延无暇分身。
陈嘉玉也不愿让他再来回奔波,算算时间,两人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面。
于是这边项目结束,陈嘉玉没有多留。
离开那天是周三。
陈嘉玉不跟其他人一起回国,临走前她回了趟实验室,专程与教授道了别。
经过即将一年的相处,教授对陈嘉玉的喜爱程度随日积月累也变得愈盛,毕竟没人不欣赏一点即通又求知若渴的学生。
她握着陈嘉玉的手,不舍挽留:“如果未来你想回到伦敦深造,我愿意成为你的领路人。”
这是如同直接登顶金字塔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