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是一位会直率表达自己喜恶,却不会夹带着恶意的城主。
  “他不会毁灭他讨厌的那些存在。”阿达加迦听见自己在轻声说。
  所以,他忍不住出手救他了。
  年轻的帝坎贝尔城主的确是一位容易赢得大家青睐的城主,只是阿达加迦并不包括在“大家”之列。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去拒绝他的邀请,甚至伤害他。
  就像是看见一只可爱的小猫,可以选择不去喂食它抚摸它,甚至是嫌恶的绕开它,却绝对不应该抱持恶意一脚踢开它。
  只要心底还有一点基本的善意,他就做不到。
  阿达加迦无法否认自己心底残存的零星善良,只能半藏在城堡门扉与墙壁之间的阴影里,看着帝坎贝尔脚边逐渐拉长的影子。
  直到傍晚来临,围住帝坎贝尔的永行小队成员依旧没有放他离开的打算,甚至纷纷开口邀请他去共进晚餐。
  帝坎贝尔无法拒绝。无论是莉莉娅的感激,那位获救圣阶法师的谢意,还是诺拉不加掩饰的期待,都让他拒绝不了。
  阿达加迦依旧藏在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看着帝坎贝尔及他周围的同胞,谁都没能发现他在这里,他故意让自己的变得如此毫不起眼,让谁都注意不到自己。
  多么好。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想到这里,他忽然释然地笑了。
  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亲口去拒绝小城主,他不需要去伤害那只有着漂亮蓝眼睛的幼小黑猫,他只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只要他能藏过今夜,等到明天早上,依照永行小队的传统,他们一定会按时出发,绝对不会等待一个失踪的成员。就算他们想等,元老会也不会允许。他则只需要在引发混乱以前、小城主他们出发以后,再度现身即可。
  这与小城主无关,与卡露小姐,甚至是塞尔城主都无关,甚至与圣级任务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参加永行小队。
  他想参加圣书战,他想战斗,甚至是想获胜……却从来没有寄望过与“永行”有关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小队,还是失落的第73卷 。
  就像他明白自己不会否定小城主的任何优点,也不厌恶对方的任何缺点,因为他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肯定或否定对方,也明白自己没有被包括在任何与之相关的立场之内。
  他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如果他能成为大族长,或许能改变诺迪家族。”
  只是这个如果,跟阿达加迦现如今的立场一样,从来不包括在任何可能之中。
  “走吧。”他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小城主绝对不会屈尊光临。”
  一条翻飞的碧绿螺旋光丝跟他一起消失在窗口。
  帝坎贝尔在与永行小队成员说话的途中,仿佛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不禁向自己身后的阴影里望去。
  “怎么了?”诺拉问。
  “那里有什么吗?”莉莉娅也问。
  “没什么。”帝坎贝尔摇头。
  他再三确定谁也没有站在那里,才满腹狐疑的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诸位成员的脸上。
  社交无疑是他最厌恶的日常之一,可惜从卡露选择走治疗路线、他被诺迪家族的大族长指定为重点培养的“城主继承者”开始,就注定摆脱不了它了。
  等他跟拒绝不了的永行成员共进完晚餐折返回中央城堡,发现某个低等战士又从这里消失了。
  他先去问了卡露雅尔,然后去了“方糖块”,接着把光系的酒馆翻了个底朝天,又跑到暗系居住区同样进行了一圈翻找,甚至把还在睡梦中的乌卢克给强行叫醒,逼他打开门,并放任自己亲自查看了酒馆的每个角落——甚至包括阁楼。
  再三确定阿达加迦没在藏在这里之后,他才满脸挣扎地望向西乌斯城北面,回想起了那个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经过一番挣扎后,他终于在天黑透时,再度走进了“北列中三楼”。
  还是跟上次一样的一成不变混乱与肮脏。只是相比上次,他不用再向谁询问,也不想特意用布片缠住自己的“水火剑”章 纹精灵剑,隐瞒自己的身份。他甚至毫不在意周遭探寻、嫉恨以及恶意的视线,直接走向位于北面中央的那栋屋子。
  他站在屋子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阁楼所在位置,发现那扇背阴的阁楼小窗虽然没有光亮,窗户却是开着的。
  他走上前去敲门,甚至不敢用力,唯恐这扇破门忽然倒塌。
  等了将近三分钟,破旧的门才被拉开。
  昏暗的光线洒在帝坎贝尔身上。
  “你……我记得你。”那位没有双臂房东刚看清门前的身影就不禁惊愕出声,“你是那个诺迪家族的成员,等等,你腰上那柄剑的章 纹……你是那位史上最年轻的城主?海克鲁城主?没错,今天召集上还发过言,不过我站的远,章 纹不会错。”
  “阿达加迦在上面吗?”帝坎贝尔打断他并答非所问。
  第74章 两种骑士(12)b
  “没在。”房东毫不停顿地回答,“我上次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他很久没有回来了,而且还欠我房租没还,你如果看到他……喂!你这个城主怎么不讲礼仪?我还没同意你就蹿进我的房子,这是私闯民宅——”
  帝坎贝尔没等房东说完,就已经蹿上了二楼,径直找到那条可以控制阁楼出入口开关的拉绳。
  房东踉跄地跟在后面追赶,帝坎贝尔则直接跃起,跳进了阁楼里。
  这次他没忘记微微低头,免得再度发生撞到自己脑袋的惨事。
  狭窄的阁楼里依旧没有灯光,也没有月色,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让眼睛适应黑暗,看清依旧孤零零的放在窗边的那张床,枕头和床单还是已经洗得褪了色,破破烂烂地样子,仿佛稍微碰到一下就能听见嘎吱作响的刺耳声音。
  跟他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两样,甚至连一点灰尘的味道都没有,并同样没能找到阿达加迦的身影。
  “……都跟你说他没回来,难道还我敢对海克鲁城主撒谎吗?”房东不依不饶地在阁楼下面吼着。
  他没有手,连快速上楼梯都有一定的平衡障碍,更不用说是跳上来了。
  帝坎贝尔充耳不闻,手掌则仔细的沿着那张破床抚过一周,略微停顿了几秒,又换另一只手同样抚过一周。
  有温度。
  一只手还是错觉,两只手绝对不可能是。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他绕着阁楼又走了一周,然后骤停在小窗边。
  窗户关上了。
  如果他没记错,刚才他在屋外楼下抬头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
  “我说这位城主大人,您能不能讲点礼貌?麻烦您……”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传闻,你再不安静点儿,我就用风战魔拆了这破屋子。”
  “嗝。”房东噎住,还打了响嗝。
  “只要几秒就能让你流落街头——就像某座酒馆。说到做到。”
  “……”
  嘭!
  不等房东回过神来,十分有失身份的威胁完同胞的帝坎贝尔就果断阖上了地板上的阁楼出入口,隔绝了房东没来得及发出来的声音。
  阁楼虽然小,隔音却很好。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帝坎贝尔则无声的侧过身,藏进了小窗与斜面屋顶以及地板的夹角处,与阁楼融为一体的安静地等待。
  没过多久,小窗就从外面被掀开来。
  先出现的是一颗谨慎的脑袋,仔细地为主人张望过一圈,再三确定房间里只有那张破床,这才跳了进来。
  “阿达加迦。”
  “嗷!”
  被抓了现形的阿达加迦给吓得原地一跳,并且因为愚蠢和长得太高,一不小心就在自己家里撞到了头。
  “……嘶。”
  他边倒吸气边抬手去揉自己头顶,却撞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另一只手。
  对方稍微垫起了一点脚,才碰到了他的头顶,并且很不客气的挥开了阿达加迦的手。
  阿达加迦决定放弃无谓的挣扎,乖乖垂下了自己手,甚至主动微微屈膝低头,方便对方的手去揉到自己脑袋上的肿包。
  尽管对方的爪子很不温柔,让他不禁又“嘶”了好几声,可是对方并没有恶意。
  等到阿达加迦低阶那缓慢的超再生为他愈合了那个肿包,帝坎贝尔才拿开手。
  “很疼。”他以冰冷地声音平板地总结道,“我也撞到过。你比我高,应该更容易撞到。不过在自己家撞到头,还是很少见的。”
  阿达加迦:“……”
  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这个他以为小城主绝对不会屈尊降贵踏足的地方,他不止屈尊降贵的大驾光临了,而且还不是第一次?
  阿达加迦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问:“帝坎贝尔大人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的床是温的,你的房东既不积极的啰嗦,也没有暗示我给他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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