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阿达加迦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破剑,又看了一眼那柄有着水火剑章 纹的精灵剑。如果帝坎贝尔有幸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就会发现阿达加迦是一个在非常纠结的时候反而会表现得异常平静的奇怪家伙。
  “不知我可否暂时借用您的精灵剑?”阿达加迦声音如常地谨慎措辞,“五分钟左右,不超过十分钟。”
  “可以……但?”帝坎贝尔不知道他要用自己的剑做什么。
  精灵剑跟普通的剑最大的区别其实不是能否扩大魔法的威力,而是“纯净”——所有的精灵钢都是由纯粹的光系或暗系魔力淬炼而成,永远不会沾染血污,更不会生锈,因其只能由魔力来淬炼、唯一的保养方式也是用锻造该柄剑的同系海量魔力来灌注,因而只有纯粹的光系或暗系里的特席水域法师能修缮它,所以就跟治疗魔法一样,维护起来非常的昂贵。
  好处当然也有——随身携带着这样一柄精灵剑,自然等同于随身携带一位刚开始见习的光系或暗系水域法师。
  简单来说:精灵剑非常的适合处理原生种造成的任何伤口,并且附带净化“魔鬼血液”的“毒性”效果——这也是它们稀有又昂贵的另一重理由。
  “帝坎贝尔大人,我不知道那些原生种对您做了什么,但是您的状况看起来不是太好,我得给你做些处理。”阿达加迦小心翼翼地措辞解释这件事,“可能会有些疼……”
  这位全卡朵尔大陆最资深的骗子,无比娴熟地哄骗着单纯的小城主。
  “但是别怕,痛一会儿就好了。”他说。
  帝坎贝尔:“……”
  年轻的城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失礼且轻浮的宣言,只是对方的语气竟然如此严肃,让他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并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误会。
  “处理好之后我会带您穿过传送阵,尽快追赶上队伍,找到卡露小姐——她肯定能治好您。”
  “所以?”
  “所以您能暂时忍耐一下吗?”
  阿达加迦难得在虚伪的阿谀言辞外说了一长段话,却被帝坎贝尔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说重点?”他说。
  阿达加迦:“我大概,可能,也许……”
  帝坎贝尔:“重点!”
  “我会撕掉您的衣服。”
  “?!”
  “我必须在您身上砍几剑。”
  “……”
  “也可能不止几剑。”
  “……”
  “可以吗?”
  “……”
  第95章 两种骑士(85)c
  帝坎贝尔听到途中就已经从阿达加迦的声音里隐约分辨出了一些堪称愉快语气,仿佛砍自己是一件能让对方感到非常愉快的事。一定是误会。他立刻这样告诉自己。可是随着对话的持续,这种感觉愈加强烈,让他依旧莫名想与之决斗,更准确的说是挥拳痛揍对方。
  阿达加迦说完就立即缩起脖子开始装可怜,等他想起来对方暂时看不见,便只在声音里保留一些假装出来的可怜腔调,目光则盯着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幕,尽情欣赏着帝坎贝尔看不见的那些繁星,不止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还像事不关己一样。
  他准备用这种态度迎来小城主随后肯定会附送的成堆谩骂,并打定主意只让对方骂一分钟,而后就算对方反抗,他也要强行撕掉对方的衣服,再用对方的精灵剑砍它的主人,否则他身上溅上的原生种的血不止会恶化他的伤势,还会让他变得像自己一样,沦为原生种们的追杀目标。因为来自同族的血的味道,永远是原生种寻仇的唯一根据。
  其实最好还能把小城主被黑红色血液灼废的眼球残余部分给一并挖出来,但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海克鲁城主您好,我想挖掉您那双已经没什么用的眼睛,以便您的妹妹之后为您做再生治疗的时候不用再挖一次”?他觉得自己单纯说出这句话就有可能需要付出十条生命的代价。
  幸好小城主足够聪明的脑袋领悟了阿达加迦话里的意思,不止没有骂他,还迅速的同意了。
  原话是:别啰嗦,随你砍。
  多么坦率的信任啊!阿达加迦内心表示非常感动,随即毫不留情地动起手来。小城主则对低等战士口中随后不停冒出来的充满欺骗意味的“不疼哦,一点儿也不疼”的“安慰”给予了更加决绝地回应:
  “闭嘴!”他说,“你以为我是哪里来的公主殿下吗?”
  “……”
  这个问题阿达加迦当然不敢回答。就算给他上百条命,他也不敢回答。
  有了小城主的许可,接下来就方便多了,甚至在他撕掉对方被黑红色血液灼烧得坑坑洼洼的衣服,把他从头到尾可能溅到黑红色血的地方都砍过了一遍,坚强的小城主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当然,他没有忘记在结束之后把自己的外层衣裤子以及斗篷都给脱下来,特意为尤为在乎礼仪的小城主进行了一番自以为“符合礼仪”的“遮盖”,至于实际效果是否会比一丝不挂要稍好一些,他这种粗心的笨蛋就不会考虑了,以至于小城主在进行全程的被“撕、砍、穿”行为中表现得非常生气的理由,而他却从头到尾不知道对方愤怒的成因。
  “你绝对会成为灵族史上最伟大的城主!”阿达加迦在途中对帝坎贝尔的坚强表现给予了发自内心地真诚夸奖。
  “闭嘴!虚伪!”帝坎贝尔无情地打断,“专心砍!快点砍!别像个低阶一样磨蹭!”
  阿达加迦:“……”
  这位小城主似乎忘了他的确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低阶?至少魔力值是。
  其实帝坎贝尔这么生气的原因除开觉得羞耻外,还是在用属于他自己的方法尽可能的忽略掉那些疼痛——战斗时灵族的神经末梢和身体自我修复能力一样具有受魔力多少限制的、如同本能般的“可控性”,大脑不止可以通过耗损魔力来精确的控制视觉、听觉等集中在战斗上,受伤后也会根据魔力和战况优先愈合那些会威胁生命的伤。而在战斗结束后,还能根据身体损伤程度,短时阻断同痛觉以及与之附带的触觉等等,圣阶几乎能达到70%的削弱比。最后则是在伤口即将愈合之时、体力和魔力都明显跌到低谷的时候如果重新受创一回,大脑则就会反向运转,让全身感官神经重新激活到100%的痛感状态。
  可想而知,阿达加迦的这番行为对小城主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当然这个可恶的低等战士却莫名乐在其中,甚至因此发泄掉了方才盘踞在自己心底的那些毫无缘由的不愉快。
  疼得几度想昏厥又因为必须保持清醒从而被阿达加迦反复很不温柔的摇醒——或者称之为“打醒”的帝坎贝尔,把心底对对方的信任全都暂时丢弃了,只剩下一句愤怒的誓言在支撑他的理智:等复原以后,他一定要跟这个可恶的骗子低等战士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这痛苦的数分钟,对帝坎贝尔而言就像数百年漫长。而对阿达加迦而言,却是过于短暂的。
  数分钟后,完全不嫌自己有失礼仪的、只穿着短裤和短衫的阿达加迦,横抱着挨完最后一下便彻底昏死过去的帝坎贝尔,几乎是带着微笑跃进了传送阵。
  黄昏莅临的西乌斯中央城堡,雪白被替换为金橘色。
  “缩短孕育周期的第二、第三批自然生产的孩子也是无魔力者。”
  “换成人造子宫也不行?”
  塞尔坐在西乌斯中央城堡的城主公务房间靠窗的唯一一把椅子上,与一位老年亚灵隔着桌子进行对话。
  “没有任何改善。”老者说。
  塞尔问:“原因是?”
  对方回答:“不是育成阶段的问题,而是基因基础细胞框架的问题。”
  这位老者正是曾经以“头发上没有神经末梢”作为理由,拒绝对科特拉维因实验室失火而变短的头发做出赔偿的、某种意义上“非常伟大”的西乌斯城繁衍实验室现任室长。
  他的年纪已经非常大了,来年就要迈过四百岁的门槛,魔减症末期症状让他的魔力值衰退得几乎等同于无。他失去魔力因子所庇护的脸自然布满了皱纹,使之看起来就像是位七十多岁的人族老者——当然,这个大陆上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大多数人类都无法活到七十岁。反观灵族数百年的寿命,七十岁肯定才刚开始,还拥有无限广袤的未来。
  他的医生职业天赋中等偏上,没有掌权者应有的魄力,甚至拥有寻常老者身上的和蔼。以灵城为单位的繁衍实验室,其实掌控着全族续存与否的关键,像是该城族群的“母亲”,室长的地位几乎仅次于城主,而这位老室长除了诚实与相对温和的处事风格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优点,年长所带来的威望可以说是他被推举为室长的唯一理由。
  “繁衍实验室需要科特拉维。”老室长说。
  他所剩的寿命已经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科特拉维将会成为他的继任者。尽管科特拉维是个自恋狂,老室长却从没有怀疑过对方的职业能力。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认为科特拉维比自己更适合担任繁衍实验室的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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