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阿达加迦没料到帝坎贝尔会以如此有耐心的态度对待自己,真的完全、彻底哪怕一丁点类似的期待都没有。可对方全程既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又耐心十足,认真的态度更是无可挑剔,完全没有露出过不耐烦的情绪,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同时他还有效发挥了自己出色的智慧,多次读懂了阿达加迦眼睛里的意思……
  只是,为什么结果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半抱着自己的喂食姿势?!
  阿达加迦非常地困惑。他深刻的觉得自己的灵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虽然这种姿势在帮助自己“补充面包”方面来说非常有效,既不会呛死他,也能让食物顺利滑进他的胃袋,可是考虑到之前小城主那个途中终止动作……不可能!
  阿达加迦几乎是立刻否定了这个反复冒出头的想法,激烈到自然精灵们都听见了。
  它们好奇地问:主人说什么不可能?
  阿达加迦:……没什么。
  他告诉自己冷静一点,至少别激动到让精灵们听见自己的心声。
  或者,他想,即便有这种可能,也应该有一个理由,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例如:他救了对方……等等,他好像的确救了对方。可德隆纳那次小城主已经走了他才出手,荒原那次帝坎贝尔肯定什么都没看见,应不该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那就是因为他送对方赶上永行队伍,并通过毫不留情地砍对方一顿、从而阻止对方变成一个失明外加残废的伟大事迹?可是,被砍的过程肯定非常痛,要换成自己挨过一顿砍,过后没用拳头找对方讨回来已经算是仁慈了,怎么可能还会感激?除非——不不不!不可能!
  自然精灵:主人?
  阿达加迦:没什么,真的!
  它们一致觉得很有什么。
  阿达加迦再度告诉自己平静一点,可脑袋里却擅自冒出来一个在他看来更为可怕的念头:看起来如此严肃正经又纯洁可爱的小城主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譬如疼痛能让他快乐什么的……不不不!肯定没有!他立刻就在脑袋里把冒出污秽念头的自己给痛揍了一顿,告诫自己必须根据对方严肃认真的性格,同样严肃认真的进行合理猜测。
  可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严肃认真的灵,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小城主的思考方式!
  无论阿达加迦的思维如何奔跑,都没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来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帝坎贝尔赠予他的关心,而这种关心又太过明显,明显到愚蠢的他都忽略不了,更加倒霉的是,自己又刚好是那种擅长应付周遭的恶意,却完全无法接纳好意的类型。
  尤其这种“好意”的“契机”不明,至少在他所能想到的范畴,完全不足以促成这种“关心”。
  阿达加迦最终只能把结论再度导向——他被科特拉维老师潜移默化出了自恋的思考方式,并且在心底大叫:不!他不想成为一个自恋的灵!
  就在阿达加迦的思考彻底陷入混乱的时候,帝坎贝尔地温柔动作却打断了他的思考。后者似乎察觉到他的惊愕,继而露出了第二个笑容。
  “……果然可以!”帝坎贝尔边面带微笑地喂他边感慨着。
  阿达加迦:“……”
  他感觉到流质食物顺利的不停滑过自己的喉咙,结果自然令帝坎贝尔感到非常满意,可成功获得“面粉”的前者却完全不觉得高兴,他心底不停尖叫着:他不想吃了!就算会饿死也好!他已经完全不想吃了!
  于是,尖叫着的阿达加迦就以这种“无力的依靠在小城主的怀里”的形式,用“非常丢脸且柔弱”的姿势,怀抱着即便“想逃跑也有心无力”的绝望,但是又“必须面对被喂食”的惨状,吃完了第一小盘,接着是第二,第三盘……当然,这期间他还能瞥见帝坎贝尔以堪称愉快的侧影,不时回过头来冲他露出可爱的微笑,手上则为他调配着那该死的难吃的流质食物。他甚至在每喂一口的间隙都会耐心地停下来等待,确保食物彻底滑进阿达加迦胃袋,然后才喂下一口。
  想象一下:如果某个家伙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接近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里,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带有任何讽刺意味的都不算在内,现在,居然,罕见的,不停地连续慷慨赠送,就好像照顾一个不能动弹的蠢货是让他多么愉快的事情,甚至露出了一只小猫成功把厨房架子顶端的小鱼干叼走一样的表情——想象到此结束,阿达加迦真的除了在心底尖叫之外只能继续尖叫了。
  自然精灵们:主人?
  阿达加迦: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精灵:……
  并且由于这个暧昧的姿势,让小城主满怀笑意的顽皮气息不停地划过阿达加迦后颈,让他感受到了此前帝坎贝尔所感受到的酥 痒,不停地蹿过自己的脊背……好吧,他之前不应该笑的,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刚才小城主愤怒地命令自己别笑时候的心情了。他现在只能庆幸自己还不能动,否则肯定已经跳原地起来飞快地逃跑了。
  必须摆脱这种状况。阿达加迦这样告诉自己,因为这种在对方看来很普通或者堪称“正常”的行为,同样让他感觉到异常的熟悉,会让他想起那些记忆。
  ……
  “恭喜你又成功耗空魔力了!”
  导师堪称绝望声音从记忆彼端涌出,在他耳边响起,用的却是感叹语态。
  第109章 两种骑士(20)g
  导师显然对他绝望了,完全放弃数落或者说是认真教育他的方式了。
  他被对方直接拎起来,就像人类拎住一条狗的后颈那样。
  他无法眨眼,视线被迫定住,从下往上清楚地看到了导师身上的每个细节:靴子;裤子;便于行动的短衫;嵌着魔法宝石的腕饰和肩甲;腰上有圣书容器以及多本圣书……最显眼的还是对方腰间那柄细长的精灵剑。只有两指宽,却跟其他剑一样长,剑柄与剑身的衔接处嵌着一块流转着美丽绿色光辉的“阿达加迦”,尾端则是一个尖螺旋的形状——风之法师的独一徽记。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导师不悦地臭骂着他。
  从梵释逃出来后,他在短时间内非常安分,无论是魔法还是剑术课程,甚至连那些他所讨厌的理论和语言都学得非常认真,自然就晋级到了中阶。
  让导师没有想到的是,还不等他的教导,这个让他束手无策的学生竟然已经掌握了向自然精灵们借用魔力的诀窍,却也因此莫名骤增了他的“越界”次数。因为他一旦察觉到任何魔鬼的踪迹都会不惜一切地追上去,并且从不在乎敌方的数量。更何况,他每次还不知道打不过就应该逃跑,始终执着要杀光最后一匹才肯回来。
  战斗途中魔力耗尽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常态,向自然精灵们借用也成了常态,“越界”更是常态中的常态。
  如果导师提前察觉到他的打算,自然会出手制止。只是导师能出手阻止他一百次,他就能找到一百零一次机会溜走,继续重复那种疯狂的复仇行为。
  导师在这方面拿他毫无办法,就像面对一只总会在主人出门时咬坏所有沙发的淘气幼犬那样束手无策——只要注视着他的眼睛,就无法再生他的气。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奇的作用,却不妨碍他利用它们。
  “很疼对吧?”
  导师无奈地盯着他布满冷汗的脸,边叹气边帮他抹掉他额头的汗水,防止那些讨厌的液体滑进他的眼睛里,让他更不舒服。
  “只是耗空魔力并不会疼,但是你还借用了魔力,基础阶有限的超再生能力会让你觉得非常的疼。是不是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一样?那就对了!这就是你不听警告的下场!”
  导师趁着对方无法开口反驳的时候发泄着对这个不听话学生的长期不满。
  “可你的骨头实际上并没有断,也因此没办法进行自我修复。这就是我所说的‘身体极限’,明白吗?听不懂?举例?举例来说:你现在就是刚发酵好的面团,却被塞进一个很小的容器内,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这是魔力因子无法在你身体里寻找到‘面粉’而导致的结果,它们会自动从你身体里压榨出‘面粉’——谁让你同时也是‘面粉’本身?你的痛苦将会持续到魔力恢复为止,而它们则会恢复的非常缓慢,所以你只能‘享受’这个‘美好’的过程了。”
  导师最终忍不住讽刺了他几句,带着善意和关心的讽刺。却在他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的“被迫沉默”注视下,再一次败给了他浅绿色的眼睛。将拎住他后领的姿势改换为了横抱,并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角。
  “我知道你很疼,但我没有办法帮助你,安慰你一下好了。你可以试试别把注意力放在身体的疼痛上,尽量想些其他的事……”
  导师的声音随着那个落在他额角的、充满安慰小孩子性质的亲吻里飘远了一会儿,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身体疼痛,只记得额角上柔软的触感,并因此忘记了正在遭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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