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可问题就在于,不止是专情与否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感情本身。
他们就像是一种残缺的畸形产物,除了纯血、强大和荣誉之外,并不崇尚其他任何情感,譬如:财富,温柔,体贴,甚至地位也是建立在强大的基础上。
一种显而易见的弱肉强食。
只要足够强大,谁都能把城主拉下首座,结果便是获得与之相应的荣誉。
他们甚至将长期关系视作麻烦,除了被利益和缔约捆绑在一起的可笑婚姻。
“科特拉维,收敛一下你的视线,否则你就会失去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
缇斯的声音唤回了科特拉维的注意力。
“好的。缇斯夫人。”科特拉维收起落在对方腰上的失礼视线,专注于优雅且虚伪的微笑,专注于欣赏缇斯颇具威胁意味的幽默感。
“酒?”他问。
“谢谢。”缇斯伸出手。
科特拉维跟她在佣兵任务里有不下数十次的合作,算作半个朋友。之所以没有成为真正的朋友,是因为他们彼此都明白,科特拉维的“朋友”最终都会跟他发生点什么愉快的事。在床上。
科特拉维记得自己跟缇斯开始的聊天内容非常的随意,随意到记不住内容,并且充满愉快的气氛。他甚至考虑趁机把缇斯带走,发展成为“朋友”。这样既能满足他小小的恶作剧心理,也能让塞尔颜面尽失。
非常完美的计划。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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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狂诗之炎(25)n
这个想法后来被科特拉维自己打消了,因为缇斯的出众智慧。
因为她主动问起:“科特拉维,你居然没趁机对我冷嘲热讽?”
“什么?”他困惑地看着对方,片刻后从对方脸上读出含义。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缇斯说。
“符合礼仪范畴之内的?”科特拉维反问。
“不符合也可以。”她说。
科特拉维玩味地看着她。
“谁让我是值得全西乌斯钦羡的女性?”她调笑着向他举杯,“至少在今天是。”
科特拉维礼貌的回应,抿掉一口酒,思索了几秒,才问:“他居然没有拒绝你?”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在指谁。
“是的。”缇斯回答,“可能跟我提的条件有关。”
“例如?”他问。
“忠诚,家族,纯血,战斗能力,一个甚至多个纯血度更高的孩子……”缇斯说,“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总之与我本身是谁毫无关系。”
仅仅是这个开场白就让科特拉维意识到,这位女性的确是看透了塞尔,至少比塞尔自己所想象的看得更为透彻。
“你不在乎?”他又问。
“为什么要在乎?”她反问,“像他那种自私自利的家伙,能看见的只有首座和名声,会花时间去营造的也只是一种大家都尊崇的假象。”
他现在只需要名声了,因为强大的契机他也早已经从科特拉维那里获得了。
“他是有些在乎那些流于表面的部分……”科特拉维还想再礼貌地回答些什么,声音却在缇斯赠予的了然笑容里骤然终止。
“那你呢?”缇斯调笑着说,“你不也在意‘某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或者可以称之为‘无聊的情感’?”
她问:“结果你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科特拉维立刻发现缇斯比他想得要清醒得多,她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去赢得想要的东西,也知道有一种“东西”绝对不能碰,可她还是碰了,因为她想要,所以不计代价。
塞尔就是拥有这种奇怪的吸引力。因为他总是跟周遭保持一定距离,用严谨公允的皮囊区分出彼此的界限,关键时刻会推开一切,根本找不到任何伤害到他的方法,为此他甚至不惜把自身情感都尽数扼杀了。因为这对塞尔来说才是安全的。而迷上塞尔这一点蠢货们——譬如科特拉维自己和他面前的缇斯,都是越是被拒绝就越是想接近他。
围绕在塞尔周遭的家伙们就像是在一场奇怪的复数私斗,彼此都是敌人,却也是朋友,输赢都未必高兴,却无法停止,只有持续不断的决斗才是他们沉溺的主因。
缇斯也是其中一个,只是她某种意义上赢了,成为了“全西乌斯最钦羡的女性”,同时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通过这种交换条件的手段得到了塞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幸。
可她选择承受这种不幸,所以她得到了。
多么简单的利益交换,多么美好的结果。
相比之下,当时的科特拉维就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他很爱自己,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如此不幸的地步。
“结果很明显,我的做法才是正确的。”缇斯对表情微愕的科特拉维说,“我得到他了。即便只是表面上。”
她的口气并没有炫耀的成分,反而是理所当然的。
“你跟一个自私又赋有魅力的顽固蠢货所能谈论的只能是利益,不能是感情。他的一切都是道貌岸然的表象,内在的卑劣从不暴露,甚至享受那种卑劣所带来的负罪感。面对这样的家伙,常规手段肯定无效,否则你就不会这么多年都站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却得不到任何结果了。”
这么多年都得不到任何结果——没错。科特拉维想,没错。他的确如此。
他长久地沉默着,直到跟缇斯一起喝了三杯酒都维持着沉默。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因为他在乎的不是结果,而是情感。这跟他平时放浪的行径极不相符,也不相称,他因此将它深藏起来,唯恐被谁发现。矛盾得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可缇斯却发现了,并且告诉他,无论他是什么初衷,在塞尔那里根本行不通。
他得换一个办法了。科特拉维想。
当他与缇斯面对面举起第四杯酒的时候,科特拉维优雅地微笑起来,以彼此都难以置信的礼貌声调问:“如果我继续对他出手,你会介意吗?”
“请便。”缇斯也礼貌地举杯回应,“只要你有本事撕掉他那身虚伪的皮囊。”
此后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可依旧需要一提:婚礼进行很顺利。灵族意义上。
灵族的婚礼不是人族那样切蛋糕交换没什么用的誓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誓约”——他们的自然精灵们彼此间会再度进行缔约,却不会相互“共享魔力值”,而是“共享魔力波动”。
简单来说:他们会共享每位亚灵身上像人族的指纹一样拥有独一且不可替代的魔力波动。参看人族的婚姻会让他们分享财产,让一方被迫背负另一半的婚姻内负债,就知道灵族的“婚姻仪式”相互间“共享”的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了。
这恐怕是在魔力层面最真诚的“坦诚相见”。
……
那时候他几岁?科特拉维想。
他还有几分钟时间?他又想。
直到雨水已经让自己的背脊冰冷,他才从回忆里抽回神智,也找到了另一个答案。
他还有三分钟,最后的三分钟。
三十?四十?总之刚过成年期没多久。
那真是个有趣的“时期”,身体与灵魂两方面,比强大的、现在的自己要有趣。
有莽撞的部分,更多的是自负。他觉得自己只要投入什么,就一定能获得回报,其实不过是纯血所附赠的迟来的灵魂成长,他过于天真了;他觉得自己只要看上谁,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其实不过是他的脸和恰当的甜言蜜语所换得到的另外一种无聊的交换,根本没有真情实感。
一切都年轻所特有的产物。
珍贵,却也廉价。
无论对于谁,对于什么物种,甚至包括自己。
这具停留在二十五岁的身躯,简直是大自然最完美的馈赠,能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挥霍数百年之久。可是他的灵魂依旧在时间中迅速腐朽,无法阻止,也无法违抗。让一切都逐年变得没有意义,或者称之为索然无味。
震颤传来,整座西乌斯都在轻微摇晃。
应该是比热能武器还恐怖的光能武器。他想。
他大概还剩一分钟了。
科特拉维再度回到塞尔身边坐下,以一种相较于疲惫更像是懒惫地余光瞥向身侧,看着他所熟悉的“老朋友”。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度抬手抚过后者的腰线,一路往下,来到脚踝,控制了撩拨用的娴熟技巧,没有过于放肆,透出一点缱绻的意味。
短暂,极淡。
对方没有因此醒来,却不自觉随着他手的动作轻颤了一下。
科特拉维满意于对方身体上的回应,适可而止的收回了手,漫不经心的探出上半身,吻了吻对方的耳尖。
他其实很喜欢对方的脸,并不是他性格上显露出的刚毅,而是一种带着“恰当”意味的轮廓,尤其在闭上眼睛和发怒而导致的口不择言的时候,就像一种燃烧的暗色火焰,比黑色的郁金香更加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