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他停在了最关键的时候,任由对方难以自制地颤抖,像脱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依旧摆脱不了窒息之感,并且享受般地看着。
“不过就此时来看,你已经不再幸运了。”
他说:“你输了。你已经失去了一切。”
“如果你现在不杀掉我。”
塞尔艰难地咽掉了其他声音,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威胁。
“我,就会,杀了,你。”
“如果你想被我杀死,可以选择求我。而不是威胁。”科特拉维用残酷的语调回赠,“只要你愿意求我,我就满足你。无论死亡还是其他。”
疼痛持续侵袭着塞尔,无论是肩膀上、腿上,还是尾椎下方以及其他的、全身上下的疼痛,全都汇聚到胸口。可是他宁可选择折磨自己,也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直到他的下唇满是血口,声音也逐渐嘶哑,依旧如此。
“克制是你最大的优点。”科特拉维说,“也是你最大的缺点。”
“为什么?”塞尔问。
“什么为什么?”科特拉维反问。
“全部。科特,这所有的……一切。”
这段对话非常的熟悉,却也十分的陌生。
如同昨天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相隔着数百年的沟壑,在脑海中的记忆深处重逢。
“这种时候谈论这些反而是对我的侮辱,应该忠于自己本能,不是吗?”科特拉维回答,“别保持你那可怜的理智了,它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求我,我就给你。我还可以放过你,也可以杀了你。只要你……”
“我会杀了你……”
“那我可真是要期待一下了。”
“一定会。”
“我很期待。”
古怪又毫无意义的单音被咽下,留下最后一句几近听不清地顽抗。
“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我真的非常期待。”
塞尔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科特拉维覆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
“我亲爱的老朋友,我真的很期待你要如何杀我。可我觉得你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科特拉维准备离开侧厅时,听见更多破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抬起头,默然注视着圆顶崩塌的过程,直到危险降临,才不紧不慢巧妙躲开那些跌落的石块。
保管圣书的密室、中央城堡以及要塞外围的空间魔法,是三个相互作用的魔法,从“缄默”的圣书开始,到失去魔力的城主,然后地下密室的石椅被他移动过后,这座城堡、这座要塞的崩塌就已经无可避免,否则他和塞尔都不会反复强调没有时间了。
这是他没有告诉人族的部分,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们的目的跟自己的不一样,人族只是好奇,自己则是想彻底毁掉西乌斯。
然后他会选择遗忘,彻底的遗忘,步入自己期望的未来。
听起来既美好又满怀希望,不是吗?
小块的碎石掉落之后,接着就是大块的白色石砖碎块。它们正好砸落下来早已经动惮不得的、躺在血泊里塞尔身上,失去意识的西乌斯城主根本没有可能闪躲。
多么可悲。科特拉维想,但对自己来说,确实是如此有趣。
这或许对他和对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科特拉维边安静地站在旁边,默然地注视着西乌斯城主逐渐被落石掩埋殆尽,毫不留恋地背过身,继续朝门口走去……
他决定好的未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的?
低阶,中阶,高阶,圣阶,圣书战,圣书骑士……终点是一直在拒绝他的老朋友的身边的那个位置。
没错。誓约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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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冻火灰砾(11)
开始只是好胜心与征服欲。这点他可以肯定。后来他就不能那么肯定了。毕竟六十年太长,早已经超过人族的平均寿命。
接着他说什么?没错,对方说:想拥有圣书。
好的,他回答,并在最终战里相遇时,亲手让出了胜果。
接着又是什么?没错,对方说想试试跻身双圣阶。
好的,他回答,这次他们相遇在次终战里,他依旧亲手让出了胜果。最终战里,已经是圣阶的老朋友显然没有遇到对手,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胜利。
一位双圣阶,也是战士中唯一的双圣阶,就此诞生。
这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真的是在以城主首座为目标。
可是,当自己看到对方成为城主的那一刻,“誓约骑士”就被加入了自己决定好的未来,列在最后,却是最重要的顶点。
然后他又要求了什么?对,他公开宣布,为表示对自己婚姻的尊重,他将终生不会选择誓约骑士。
他以为是缇斯的要求,一度不动声色地询问过,得到城主夫人满是疑惑的反问:我是那种小气的女性吗?
从那一刻开始,科特拉维才明白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他惯有的自信一度因此分崩离析,在那场婚宴之后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他在独自逃避的那段时间里,终于认识到自己体内有些东西已经失去了控制,让他在某种层面上变得非常可悲。
塞尔对他的关心是真的吗?的确是。就像照顾一件好用的工具,一柄精灵剑,保养它,维护它,不惜花费魔力和重金。可是如果它出现什么问题,可能会失去控制,可能再也没有办法乖巧地听从主人的命令,甚至于要超越主人,对主人图谋不轨,那么主人就会想方设法的让它重新听命,或者非常干脆的舍弃它、毁掉它。
可惜,他不是东西。
虽然稀薄,他依旧保有一点可悲的尊严。
到这里,科特拉维知道,自己依旧没能醒来。
他沉溺在最初的,被对方从浸满泥浆的小巷里抱出来的那一刻,就像可悲又无力的公主在等待骑士拯救,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应该拿起剑的那一个,否则谁都拯救不了自己。
就像对方还不是城主的时候,就像对方仰望首座那样。
他想要首座。他仰望着他。
那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对,是三大家族找上塞尔,质问他为什么不接受他们的繁衍需求的时候。
他用自己出众的医生职业天赋向三大家族做了交换,促使其中两个移居到了西乌斯,对方也因此名声大噪,成为“伟大的塞尔城主”,自己则更像是一件稀有却昂贵的物品,被他一次次拿去换取他的力量、荣誉和地位,却依旧甘之如饴的白痴,只满足于对方握着自己的手,以伪装出来的恳切腔调,说:科特拉维,请帮帮我。
是的。当然。没问题。
他无法抗拒那种被恳求的、作为唯一一个对方愿意低声下气来恳求的存在。
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其实,从更早的时候,从他在双方都跻身圣书战最终战的时候,他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把即将登顶的机会拱手相让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塞尔的任何要求,他同时也因此陷入了自我唾弃,为自己每一次心甘情愿的妥协而愤恨。
只是就像缇斯说的那样,他的行为根本没有意义。
所以他选择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现在的确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毁掉了他厌恶的一切,包括这座西乌斯城。
可是,欲望却因此漫无边际的滋长,他已经看不清它的形态了……
“再见了,老朋友。”
他听见在自己在崩塌的破碎声音中低声说。
“再见了,西乌斯。”
某种声音突兀地闪现。
轻而细碎,不注意听的话,就会将其忽略。
它们从巨大的白色砖块碎片底部掩埋的血泊之中流淌出来,像是被风吹拂的沙漠表面,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伴着肉眼都看不清的形态,如同溪水逐渐汇聚,流淌过地面,填满裂缝,从四面八方朝科特拉维涌去。
是——灰色的沙砾。
当科特拉维注意到涌向自己的那些灰色沙砾时,它们已经如同墙壁一样,在自己的面前越积越多,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困惑地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循着声音,寻找灰色沙砾的源头,却看到塞尔无声跃起的那一刻。
原本在塞尔身上那些早应该将他压成肉饼的白砖碎块已经变成了灰色的沙砾,附着在他受伤的肩与腿上,仿佛与他化作一个整体,帮助他高举其那柄原本插在他脖颈边的剑,浮空朝着科特拉维用力挥斩而下。
塞尔的斩击距离科特拉维足有数米之远,那柄剑的长度显然是不可能触及他的,他也因此站在原地没有躲开,目光则落在对方身上无法愈合的红紫斑点上,跟往常一样轻佻的、如同在欣赏自己造就的一幅杰作。
“这样看起来不止不坏,还让我对你充满了兴趣……”
科特拉维轻佻的声音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