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那也就是说,失控的从来就不是阿达加迦情感,是更加庞大却不可言述的灵魂。而就像自然精灵们说过的话,魔法是源于灵魂的想象力,而“独一风系”的力量之所以如此少见,恐怕也是因为它全部源自于灵魂本身。
  帝坎贝尔震惊于自己所揣度到的答案的同时心底冒又出另一种假设:这是不是在证明“独一风系”之所以如此罕有又不可效仿的原因,其实是灵魂本身?还是说是那个被自然精灵们称之为“听风者”的力量在左右一切?
  “我能要一件柜子里的东西吗?”阿达加迦的声音唤回了帝坎贝尔注意。
  “什么?”帝坎贝尔有些恍惚地问。
  阿达加迦请风精灵们帮他打开壁柜,拉着帝坎贝尔走了进去,一起停在那柄悬挂的细剑面前,说:“我想要这柄精灵剑。”
  或许,已经是时候了。他想。他终于能寄希望于这柄剑,就算是厚颜无耻也好,他需要它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勇气。即便他还没有资格佩戴它。
  “可那不是‘独一风系’、是你的徽记吗?”帝坎贝尔愣了一下才从对方微怔后又迅速掩饰过去的表情里察觉到关键所在。
  “我以为原本就是你的剑?”他问,“结果并不是?”
  “……的确不是。”阿达加迦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我根本没有资格佩戴那柄剑,就是想带在身边,偶尔看看……”
  带在身边?还有偶尔看看?他的话里有太多隐藏的深意,让帝坎贝尔无由来感到不快。
  他盯着阿达加迦问:“那它以前是谁的?”
  “我……不知道。”阿达加迦错开视线。
  “你显然知道。”但对方也显然不会说出来。帝坎贝尔知道。几乎在对方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猜到了答案。这让他感到更加不快了,并且这种不快随着他目睹对方用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怀着崇敬与忐忑的眼神盯着剑开始成倍发酵。
  “我只是想要一并精灵剑而已,”阿达加迦用一种故作出来的贪心口吻说,“看这柄还不错就……”
  “你需要就拿吧。”帝坎贝尔打断了对方满口谎话的伪装,“不止是剑,其他的东西也可以。柜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他有些负气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再把自己关在柜子里,或者其他类似的地方。只要不是在野外,你要睡觉就必须去床上,要吃饭也必须去餐厅。一切都必须按照常规来。可以吗?”
  “什么?”阿达加迦一时无法理解小城主这些奇怪要求的用意。
  “回答?”帝坎贝尔耐心在对方的犹豫中彻底告馨。
  阿达加迦叹气:“知道了。”
  “很晚了,休息吧。”帝坎贝尔刚说完就一改气势汹汹地说教态度,甚至如同落荒而逃那般,飞快的离开了房间。
  不过这次他没脸红,而是一种阿达加迦从没见过的奇怪情绪的展露。被留下的后者因此满脸困惑。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到拐角,他才收回了视线,落在自己手里那柄细剑上。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早餐的古精灵语教学,还是穿梭在窗外树藤之间来回攀爬的身影,甚至是魔法课程的小学员们遍及整个中央城堡的恶作剧……似乎都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
  至少一切看上去都恢复了正常。没错,也只是看上去。
  帝坎贝尔隔了一天才意识到对方的古怪状况,因为无论阿达加迦去哪里,他都会带着那柄细精灵剑:他试图在餐桌上劝对方放下,后者不止充耳不闻,甚至依旧故我;随后他看见对方在解构复苏魔法的时候也带着它,再度劝说他可以把剑放在自己那里,或者放回壁柜里,毕竟现在只有对方能打开那个柜子了。可惜的是建议再度被无视了;等帝坎贝尔察觉到对方甚至连睡觉都会抱着它,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并且在对方睡着后,试图悄悄拿走它。但是就像抢走小孩子抱着睡觉的绒毛玩具一样,无论多么轻巧的动作都会让对方惊醒。
  然后,帝坎贝尔就会看到如同地下洞窟、石块之下或者其他任何时候,阿达加迦发作的那一幕——
  他在那一刹那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不见自己。
  他如同陷在某种持续不断的噩梦里,分不清过去和现在,让他眼底充满憎恶与难以言述的愤怒,仿佛看见了此生最恨的仇敌。直到帝坎贝尔重新把剑放到他手里,他才能通过抱它的方式,逐渐平静下来,恢复如常……
  如果是这样,帝坎贝尔恐怕只会跟他谈谈那些“噩梦”,但他显然知道自己的“失控”,只会说“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噩梦而已”,并且每次恢复清醒后,又会用各种各样讨帝坎贝尔喜欢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直到他有一天,他发了疯一样大喊大叫,无论是抱紧他,还是跟他说话、安慰他,都没有用,甚至还听到了那个名字——
  科特。
  帝坎贝尔的眼睛和耳朵显然都没有任何问题,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之前误会了这个名字,它显然不是在指科特拉维,而是另一个。是阿达加迦真正的导师。
  而这位能让阿达加迦在睡梦中都不忘记呼喊名字的导师,显然与这柄细精灵剑有密切的关系,甚至于它和“科特”本身阿达加迦的意义肯定不止于对方轻描淡写的“导师”那么单纯。
  第268章 缺失之风(35)i
  本来阿达加迦不想说这些,帝坎贝尔也不愿意逼迫他。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也能告诫自己维持住自己的耐心。
  但是,当他看见对方做什么都离不开那柄剑的模样,就无由来觉得特别烦躁,而且一天比一天烦躁。
  等烦躁被他彻底压制之后,他就不得不面对近似于嫉妒的古怪情绪了。
  这跟对方不回答他的问题、不给他了解他的等等之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恐怕是帝坎贝尔二十多年生命里第一次真正尝到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种既不是以捕风捉影,也不是针对谁,而是针对一柄剑的、近似于嫉妒却又不是的情绪。
  简直难以置信。他想。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羞愤,可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出来,也没办法把这些想法分享给对方。
  最后,这些不满当然会在他心底逐渐积累得越来越多,让他从“偶尔想揍某个老混蛋一顿”逐渐发展为:随时随地都想揍那个混蛋。
  那就是阿达加迦。帝坎贝尔尽可能耐心地无数次这样告诫自己。他就是那样一个讨喜的骗子。当然首先是讨喜,然后才是骗子。但重点在于骗子,而不是讨喜。
  尽管他不知道对方的过去,也不够了解对方,但他的确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本性究竟如何,也知道什么是最适合对待对方的方式。
  不是早就明白对方就是这样任性妄为的家伙了吗?他再度告诫自己,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些事情生气?
  没错。他的确明白对方的性格如何,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心情愉快地接纳这一切。
  反复了几次之后,他已经彻底无法忍受这种状况了,直接命令阿达加迦把剑放回柜子里,不许再抱着它睡觉。
  阿达加迦当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帝坎贝尔当然也准备了应对的办法:他趁对方不注意,强行没收了那柄剑。
  “为什么?!”阿达加迦简直无法相信小城主会做出这种事!
  “你还问我为什么?”帝坎贝尔异常不悦地回答,“你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奇怪吗?”
  “我的行为奇怪?”阿达加迦无法理解的看着对方。
  帝坎贝尔面对那双无辜至极的浅绿色眼睛,实在是无法跟他争辩什么,只好放弃。
  阿达加迦则试着用跟之前一样又吻又哄的手段把剑拿回来,当然这次的帝坎贝尔比之前坚定得多,无论他怎么哄骗都没有让步。
  “你不是说柜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吗?”阿达加迦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已经答应给我了吗?”
  “如果你答应我不抱着它睡觉。我就还给你。”帝坎贝尔冷酷无情地回答。
  阿达加迦:“……”
  这到底是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
  “这是威胁!”他大声抗议。
  “不是!”帝坎贝尔反驳,“我只是担心你不小心被划伤……”
  帝坎贝尔显然撒谎了,再也没有比他更不擅长撒谎的家伙了,阿达加迦简直不需要第二眼就能分辨出来。
  “你根本不是在担心我,是在威胁我!”阿达加迦坚定地表示。
  帝坎贝尔决定放弃跟这个老混蛋继续这种过于幼稚至极的争吵,阿达加迦也表示自己不会受任何威胁,此后再也没有在帝坎贝尔面前的早餐桌上出现。
  巧合的是,帝坎贝尔也在同一天,经过反复的挣扎后,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所以,这一次等到阿达加迦察觉的时候,反而成了“已经有整整十天没有见到小城主”的状况了。不止早中晚三餐都无法在餐厅见到,就连每次他去找对方的时候,还被小城主以忙于公务、已经准备休息了等等理由,迅速而彻底避开。更过分是,就连偶尔在解构复苏魔法的时候从窗口碰巧对上视线,也会被对方假装没看到。如果窗户碰巧开着,对方还会顺手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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