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他为科特复仇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踏进这里,想忘都不可能。但他依旧尝试与自己的风精灵们对话,试图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来宽慰自己。可惜它们却没有回答,安静得就像根本不存在。
“太好了。”
熟悉的属于巴尔德君主的声音最终佐证了阿达加迦的猜想。
“你终于醒过来了。”巴尔德君主满意地终止了并不足以致命却足够残忍的伤害,揪住对方带血的银发,将他提了起来。
“你的确想要我活着,”阿达加迦双脚悬空,头上的伤口和被摧残的头皮一起扯动着他的神经,艰难地挤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活到心甘情愿的成为你们的食物为止。”
关于这一点,阿达加迦此前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当然使用的是陈述句。但他完全无法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只能缓慢而艰难的继续问:
“为什么?还是我应该说:陛下,请尽情享用。”
巴尔德君主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而是直接松开了手,任由阿达加迦跌在地上。后者艰难地尝试用双手撑着怪诞的漆黑地面,试图坐起来。可惜刚到途中又直挺挺地跌回去,再度狠狠地磕了一下本来就伤得不轻的脑袋,顿时眼前只剩一片白光跳跃,闪烁了好久才缓过来。
西乌斯时曾经出现过的怪诞的,让他几乎失去了全身的控制权的情况又卷土重来了。
黄线?不可能,他只是不能动了,却还能说话。
红线?他并没有昏睡,也没有失去超再生,虽然低阶的再生力在魔鬼君主面前约等于无,但至少有,否则他早就已经死了。
那条不知道是什么的线?他对它除了逆向生长全都一无所知,但他在失控之后应该就进入逆生长的,可他却没有,甚至连逆向生长的迹象都没有。
最可怕的还不是那条的“未知线”,而是他的风精灵们竟然始终沉默着。
“举办盛宴的时候,美食不应该沉睡,应该与我们一起享受。”巴尔德君主开口却没有回答,而是说出了与之无关的话。
“享受什么?”阿达加迦问,“疼痛?被吃掉感觉?没有谁会享受这些。除了你——你们根本就是一种从未进化完整的可悲生物。”
“你错了。”巴尔德君主居然耐心地听完才开口,“但你也是对的。”
“什么?”阿达加迦一怔。
“我们的确没有进化完整,”巴尔德君主说,“因为我们缺少了进化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而那块拼图非常巧的正好就是我?”
就连阿达加迦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答案竟然得到了巴尔德君主的承认,让前者不自觉愣住了。
“是的。”巴尔德君主说,“所以我要你活下去,臣服我,不断地再生,又不断被我们分食。让我和我的孩子们都获得这块缺少的拼图,直到我们真正而完整的拥有你,并在欢愉中进化至精灵们曾经抵达过的——巅峰。”
第388章 行至挽歌(5)上
“巅峰?”阿达加迦难以置信,“如果精灵们抵达过你们都无法达到的进化巅峰,你们为什么是食物链的顶端,他们却灭亡了?”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根本无法理解我族的伟大。”
巴尔德君主亲口把阿达加迦推入绝望的深渊。
“作为食物的你,只需要享受盛宴的过程。”
他的话尾出现了一声短促的、只有鬼族才能听懂的特殊嚎叫,如同正式宣布盛宴开始的瞬间,引得周遭所有魔鬼再度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数以万计魔鬼发出的音爆,瞬间撕裂了阿达加迦的耳膜。但短暂的失聪根本无法阻止那海量的音爆,因为那早已经远超出声音的范畴,而是成了一种如有实体的钝器,不止反复重击着本就勉强维持着清醒的他,还让整个巢穴都开始了怪诞的震颤,如同在为魔鬼君主献上欢呼与敬意。
巴尔德君主在那些颤动与音爆中,逐步卸去了自己似人类的外表:
先是手指的指爪,然后是脚趾生长出同样坚韧而锐利的指爪,并一只脚将自己固定在不断震颤的地面的同时,还把另一只脚踏在了阿达加迦的背上,以刺入对方后背的指爪,断绝了本就无法动弹的后者所有的逃跑可能;
然后他微微活动了下颚,将那张寡瘦且苍白的面孔自两边嘴角延伸展开至耳根,把上半截头颅都翻到了后背的位置,张开了他蟒蛇般的嘴巴,露出两排利齿;
最后才是副舌……
魔鬼君主的声音由此变了,说出的语言也成为只有鬼族才能听懂的语言。
一种怪诞却单一的、只以声调高低来区分的嘶吼。
他真正的声音和进食形态,在鬼族眼中无疑是过于完美且强大的存在,立刻引得整个巢穴黑色城堡中内的孩子们,无一不在发出更加疯狂的嚎叫。
在那此起彼伏的可怖嚎叫中,所有的鬼族开始恢复他们最原始的、同时也是真正的形态,并后陆续聚拢在魔鬼周遭,恭敬的围跪在君主与盛宴“主菜”的四周,等待着他们至高无上的“父亲”愿意施舍。哪怕一口也好。
他们的父亲,他们至高无上的君主,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最先被切下的应该是自己的左腿。阿达加迦想。
从左脚踝的位置开始切割,过于利落的方式,短得让他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意识到疼痛。一秒过后,他的大脑才迟来的发出尖叫,让他浑身颤抖起来。“项圈”及时呈现出应有的作用,阻断了大部分的疼痛,让他在第三秒的时候重新恢复了思考。
他不确定自己的左脚被切割成多少个小块,无论是“未知线”糟糕的后遗症,还是他正面朝下被固定在地上的事实,都让他没有办法用眼睛去确认。他的嗅觉早已经在进入巢穴的瞬间,就被四处充斥的血腥味攻击到麻木了。他的耳朵在那些音爆中也同样失去了作用,根本听不见那些啃食或咀嚼的声音。
接着是左膝盖以下。
同样的疼痛在短暂的差点让他尖叫出来的剧痛过后,同样被“项圈”及时阻止,留下绵长的痛感,尽责的提醒着他究竟有多么无能为力。
然后是右前臂、右上臂……再之后,他身体就彻底的习惯了疼痛。
随着身体的损伤继续增多,“项圈”的效果也在被迅速削弱,但习惯非常可怕,就算他想继续计算自己身体上的损伤情况,也只能被那种忽略疼痛过后的麻木所替代。
他没有办法继续数了。
他因此不确定自己被切割了多少次,也不确定自己还能被拆分多少次,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魔鬼君主的确会如同亲口许诺的那样,会将他切割城数万块,确保他被赐予他的孩子们——每一匹魔鬼分食。
而在这种恐怖和绝望不足以形容的过程里、在他被迫承受着自身逐渐被切分的此刻与此前,他都在不断尝试呼唤自己的缔约精灵们。
但可惜的是,就算他能发出声音,他的免吟魔法和战魔却在没有任何魔力驱动的前提下,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就好像因为刚才短暂的失控中他没有聆听它们的呼唤,导致那些忠诚的小东西也闹起了脾气。
大约经过了十秒后,也可能是一分钟,连续不断的“分食”已经让他的“项圈”开始失去作用,他终于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自己的缔约精灵们没有“闹脾气”,而是离开了。
跟科特、跟科特拉维,乃至像帝坎贝尔一样……已经彻底的离开了。
它们的离开方式就是这样突然而安静的,只是选择不再发出过任何声音,静默而轻易的让他变成了一个再也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类。
为什么?他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过去,无论是他愚蠢又幼稚的时候,还是他沦落到狼狈的绝境之时,甚至是科特出事的时候,风精灵们都没有离开过他,并始终愿意借给他力量。
它们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
哪怕他无数次自暴自弃的时候想解除缔约,想方设法的赶它们走,力量失控导致逆向生长,沦为低阶、沦为没有魔力的废物的时候……他以往任何一次狼狈至极又不堪一击的时候,它们都没有舍弃过他,甚至就连舍弃的念头都没有。
他原本以为它们不会离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就像科特、科特拉维、帝坎贝尔……没错,他很容易就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周遭的存在都会一直陪伴着自己——直到此刻。
简直就像他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或选择,都只会让一切步入最糟糕的结果……
叠加式伤害让“项圈”彻底失去作用的刹那,铺天盖地的剧烈疼痛席卷而来,把阿达加迦强行拽回残酷的现状之中。
他不自觉发出一声惨叫,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四肢,并在逐渐失去脊柱两侧的每一根肋骨,随后肯定就是被开膛破肚……最后他要面对的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但,肯定不会太快。
因为巴尔德君主需要他活着,需要他真正而彻底臣服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