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果不其然,宗聿念头刚落,就听见宗熠厉声道:“跪下!”
  宗聿听话地乖乖跪好,认错态度积极。
  宗熠见他没有反驳,便知他心知肚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家替嫁?”宗熠问道。
  宗聿爽快承认了:“是。”
  凌霄阁服务皇室,他是王爷,可他哥是天子,只要他哥派人去凌霄阁问一问,就会知道他这几天干了什么。
  他赶在事发前办完自己的事,现在被他哥秋后算账他也无惧。
  宗熠拿他没办法,又气又无奈:“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宗聿沉默,他不说是因为他了解宗熠。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废江家一步棋,就绝对不容许出错。若是一早就让他知道,他一定会派人严加防守,不给江家任何换人的机会。
  宗熠见他不吭声,从见到江瑾年的第一眼开始就在心头打转的那个念头终于落地,神色间略有阴霾:“你看上江瑾年了?”
  宗聿回道:“是,我乐意娶他。”
  宗熠直截了当地回绝:“我不同意!”
  江瑾年又哑又病,身世上还有诸多疑点,怎么看都不是宗聿的良配。他若不欢喜,宗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偏偏他的小心思一目了然,这让宗熠不得不重视。
  宗室娶亲,首选便是门当户对,再不济也得品貌端正,五官健全。聋哑残缺不在选择之列,更何况江瑾年还先天不足。
  “江瑾年是因为江家的胁迫才不得已嫁给你,他亦不是心甘情愿。我可以给他一道圣旨维护他的名声,解除你二人的婚姻,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宗熠劝道。
  宗聿摇头:“皇兄,昨夜是你坐高堂见证我们拜堂成亲,今日怎么可以反悔?而且你又怎么确定江瑾年不愿嫁我?”
  宗熠恨不得把昨日出宫证婚的自己给拽回来,他头疼地看着固执的宗聿:“你才认识江瑾年多久?你又如何确定你的心意不是同情?江瑾年身体不好,若是将来他和你之间不能孕育子嗣,你当如何?”
  宗熠的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宗聿一愣,回避了他皇兄的视线。
  子嗣这件事,就算江瑾年无病无痛也很困难。不管侍女如何打扮,都不能掩盖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可这话借宗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宗熠知道。
  “我可以从宗亲里面抱养。”宗聿想到折中的法子,有他皇兄继承大统,开枝散叶,他对子嗣这件事并不执着。
  比起孩子,还是江瑾年更重要。
  宗熠气到闭眼扶额,怕自己多说一句就要开骂了。
  宗聿依旧跪的笔直,他认定了江瑾年,并不想妥协:“皇兄,瑾年和江家本就不和,今日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他一个人孤苦无依,你的圣旨保不了他。而且你已经绝了江闻月入宫的心思,不需要我配合做戏,这桩亲事你就依我吧。”
  宗聿小时候没少对着宗熠撒娇,可自从去了战场回来后,心里便有了君臣有别的距离感,极少会说软话,更多是公事公办,意见不合还容易吵架。
  宗熠已有很长时间没见他为什么人什么事央求过,可见江瑾年在他心中的分量确实不轻。
  “我看你也没打算配合我做戏。”宗熠一时拆不散二人,不再和宗聿纠缠这个问题,转而揪他的另一个错,“今天这事如果不是江家把江瑾年的侍女留在手上做要挟,反而成了自己的把柄,你以为我能那么容易让江闻月认错?”
  宗聿道:“当然不会。”
  这一点宗聿比任何人都清楚,前世江瑾年的侍女一直在他身边,这给了江闻月发挥的余地。江闻月一口咬定主仆串通,还有厨娘这个人证,太后帮腔,完全不给江瑾年辩解的机会。
  面对一边倒的局势,宗熠明知是计,但没有把柄在握,他也没理由去发难江家,捏着鼻子顺了江家的意。
  这一世侍女这个突破口让江家棋差一招。
  可是以江家的城府,怎么会留一个把柄在手上?
  宗聿想到这一世的诸多变故,江闻月到最后百口莫辩的委屈神情,一时福至心灵,心中了然。
  要说两世最大的变化,其实并不是白榆的存在,而是江瑾年的反击,他这一世没有坐以待毙。
  不管是新婚之夜,还是和江闻月对峙,他都不再是前世那种被动的局面,而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白榆是他提前给江家埋下的坑,那必然是发生了一些事,促使他做出改变,没有走上辈子的老路。
  用脚趾头想,宗聿也能猜到是自己带来了这些改变。他让凌霄阁暗中照拂,江瑾年怎么会没有察觉?
  只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来,以一种人畜无害的模样让江家放心的同时,也让宗聿放心。
  可是有一点宗聿不明白,江瑾年都已经算到这一步,看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为什么要卷入这深潭?
  他明明有离开的能力,却没有选择离开,除非……他原本就愿意来。
  乾坤宫,偏殿。
  吕忻请江瑾年在此稍作休息,把白榆也放进来,出门时贴心地替他们带上门。
  白榆抹了把脸上的血,用手简单地梳理凌乱的头发,一改大殿上的可怜模样,崇拜道:“主子,你真厉害,要不是你让我留下,这会儿江闻月的诡计说不定已经得逞了。”
  江瑾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皇宫内院,四处都是耳目,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
  白榆立刻捂嘴,放低了声音。
  【我也是在赌。】
  如果说一开始江瑾年觉得凌霄阁对他的监视只是顺带,那夜宗聿的夜探就让他彻底明白凌霄阁是冲他来的。
  宗聿毫不掩饰他认识江家的江瑾年,这让江瑾年警觉,意识到替嫁这件事不能让江家完全如愿。
  江家眼里他软弱可欺,全靠白榆护着。
  所以在出嫁前一天,发现凌霄阁撤走后,他吩咐白榆去故意犯点错,给江家一个把她关起来的理由。
  江家见能拔除他唯一的依靠,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多想?
  白榆一想到江闻月吃瘪的样子就高兴,笑靥如花。
  江瑾年笑她孩子气,关切道:【身上的伤可要紧?】
  白榆抬手在胳膊上擦了擦,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多了一块淤青:“主子别担心,我没受伤,这是尸蛊造成的假象,过几天就没了。”
  苦肉计只是做戏,白榆不会真往自己身上招呼。她有能够伪造伤势的蛊虫,自然要利用起来。
  江瑾年扫了眼窗外,道:【你给厨娘下蛊了?】
  白榆面色一僵,挠了挠脸,笑意讪讪。她原本没想动厨娘,是来的路上她嘴巴不干净,白榆才给她下蛊,让她变得痴傻。
  江瑾年无奈地摇头:【此地不比家里,他们对蛊师天然排斥。而且那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至今都没有踪迹,你此举过于冒险,之后可不能再如此莽撞。】
  白榆连连点头,保证一定藏好蛊师的身份。她朝着江瑾年走去,低声问道:“主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王府?这里一点都不自在,我想回去了。”
  江瑾年一愣神,他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眼下应该不需要考虑了,宗熠明显看不上他,说不定他们很快就能走了。
  能够自然而然的离开当然最好不过,可江瑾年高兴的同时又有几分失落。
  他还没理清楚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偏殿的门再次打开,宗聿走进门,看见他后快步上前,对他笑道:“王妃,我们该回家了!”
  第13章
  皇城脚下,每天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导,江家替嫁这出戏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人搬上戏台子,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讲的那叫一个精彩。
  原本是门当户对的一桩好姻缘,现在成了京都的一场笑话。
  贵女中素有才情的江闻月被宗熠惩处,不可入皇室,不可入世家,此后的姻缘路必定要生无数波折。
  而天子之下最得权势的宁亲王娶了个又哑又病的药罐子,听说这人也是江家的女儿,但不知何缘故,一直生活在城外的庄子上。江家对外不曾提及,所以无人知晓。
  江家偷梁换柱,引得龙颜大怒,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更有甚者秘密开设赌局,赌的是这桩亲事的结局,最终是体面和离,还是王妃病逝。
  “欺人太甚!到底是谁在京都散播流言?我这就叫人去把那些说书的,开赌局的都抓起来。”
  江家庭院,江阁老领着儿孙坐在亭子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就是江闻月的院子。
  江闻月被太后的人送回来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哭,谁劝都没用。
  江闻州心疼妹妹,知道外面流言四起更是火冒三丈,气的立刻就想抄家伙出去收拾那些人。
  江云枫呵斥道:“朝堂广开言路,不限民间议论,你一无官职,二无站得住脚的罪证,你凭什么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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