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而且这人身上的敌意很明显,看上去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和江瑾年是什么关系?这些通通是个谜团。
  “你是什么人?”宗聿没忍住问道,他不会把江瑾年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曲落尘回头,挑衅道:“怎么?江瑾年没有告诉你?”
  宗聿一震,他对江瑾年的过去确实一无所知。
  眼见二人杠上,白榆不敢去劝曲落尘,只能劝宗聿:“殿下,王妃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这话拉回了宗聿的理智,曲落尘气定神闲,显然有十足的把握。陆院判已经退下,这会儿能够仰仗的也就他了。
  宗聿握了握拳,为了江瑾年,忍这一口气,带着大家退出去。
  曲落尘抬手,用真气逼出江瑾年身上的银针,解开他的衣服,看着胸前被遏制住的蛛网血痕,又气又心疼。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吹响了手上的骨笛。
  院子外面,暮色已至。
  宗聿就站在门口,宋远搀扶陆院判坐下休息,纪凌看着自己的手,满脸深沉。
  小福子活动自己的手腕,规矩地站在敛芳身边。白榆已经止了眼泪,许是看见曲落尘现身,她基本的神经松缓一些,总算可以喘口气。
  不过解决了一个麻烦,还有另一个麻烦等着她。
  宗聿看向她,问道:“他是谁?你们认识?”
  白榆面上闪过一抹慌乱的神色,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她垂着眼,遮住眼底的情绪道:“他叫曲落尘,之前我们住在庄子上时,一直是他替小姐问诊。”
  白榆想表达这只是个大夫,可这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和没有出阁的江瑾年关系匪浅的大夫,年轻,冷若冰霜又透着一股妖异感,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
  宗聿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盯着白榆看了半晌,道:“你很怕他?”
  白榆紧张起来,支吾道:“没,没有,我……”
  “你怕他,却又相信他,他真的只是个大夫?”宗聿打断白榆的话,他对这个丫鬟不算毫无了解。
  前世在战场上,刀光血影的场面她都见识过,毫无怯意,本身就是个胆大心细的。
  可是刚才,对方只是一个眼神,就吓的她打颤。
  宗聿的情绪一直压在心头,面对白榆的隐瞒,他耐心告罄,怒道:“说!”
  宗聿声音响亮,这在暗夜中如同惊雷,白榆被吓到,直接跪下,可她还是没有开口。
  宗聿越发烦躁,那种胸膛内弥漫着血腥味的感觉又涌上来,眼底布满了杀意。
  一旁的敛芳见状,上前劝道:“白榆,你越是隐瞒,越让人觉得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何苦呢?”
  江瑾年住在庄子上,江家对他不闻不问,反而有个人一直嘘寒问暖,众人的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
  这话让白榆有些发懵,看见宗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反应过来大家误会了,连忙道:“不是的,曲大夫是王妃的舅舅。”
  众人一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猜忌在这一声舅舅中消失于无形。
  小福子不解道:“既然是舅舅,白榆姐姐你应该说出来,我们也不用打这一架。”
  白榆有苦难言,事情要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敛芳察觉到她的异样,道:“既然是亲家,你怕什么?”
  白榆吸了吸鼻子,在经历紧张、无助、害怕、畏惧的情绪后,她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无奈,道:“我和王妃离开庄子的事,曲大夫并不知情。”
  言外之意,曲落尘不知道江瑾年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榆负责照顾江瑾年,出了这样的事没和他通信,光想想他的怒火就害怕。
  宗聿心底聚起来的怒意被白榆的话戳了一个洞,呼啦啦地往外漏气。曲落尘对他的敌意,看他时的厌恶,还有那句剑拔弩张的挑衅都有了答案。
  江瑾年瞒着曲落尘入局,事后又一直隐瞒,站在曲落尘的立场上,他只怕气的不轻。
  这下连敛芳都愣住了,虽然这桩亲事在明面的流程上没有问题,三书六礼齐备,但江家抓江瑾年顶包,实在不像个娘家人。只是那时他们以为江瑾年没有别的亲人,才没多说什么。
  可是现在,白榆告诉大家,江瑾年是舅舅在照顾,舅舅还不知道这事,是个人心里都得发怵。
  纪凌不再打量自己的手,道:“既然他是王妃的舅舅,他为什么要在京都开赌局,赌王妃的这桩亲事不得善终?”
  通过刚才的交手,纪凌百分百确定,这个人就是凌霄阁没抓到的那个赌局东家。
  他在亲事的第二天就已经在京都活动,只是一直没有露面,白榆和江瑾年不清楚他的行踪罢了。
  白榆不知道赌局,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宗聿回忆了一遍对方的外貌特征,确实和纪凌一开始说的情报对的上号。加上他甩开纪凌三人的实力,的确能够避开凌霄阁的眼线。
  事情陷入了另一层矛盾中,但显然从白榆的身上已经问不出什么。
  院内陷入一片死寂,纪凌的疑问无人回答,大家没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传来。
  宗聿开始站立难安,他在门口踱步,好几次想推门进去,可手总是抬起来难下决定。
  白榆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门口,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现在曲落尘插手进来了,江瑾年若是不醒,曲落尘只怕会把王府,甚至整个京都闹的天翻地覆。
  月上梢头,月辉洒满了院子,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几个时辰,曲落尘才开门出来。他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狭长妩媚的眸子在黑暗中亮的吓人。
  他先是低头看了眼可怜兮兮的白榆,然后才对上宗聿担心的目光。
  “人救回来了,还没醒。”曲落尘道,“我现在很困,不想回答任何问题,我需要休息。”
  曲落尘垂眸,提出自己的诉求。
  宗聿听见人救回来了,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地,他感谢曲落尘都来不及,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态度。
  敛芳的脸上再度有了笑容,上前道:“曲大夫,这边请,我带你去休息。”
  说完他朝宗聿看了一眼,见宗聿的心思已经落在江瑾年身上,对小福子道:“小福子,你带陆院判和宋太医下去休息。今日太晚了,就在这里歇下。”
  敛芳的最后一句是对着陆院判说的,陆院判想了想没有拒绝,宋治见师父都没意见,自己自然保持沉默。
  白榆从地上站起来,曲落尘看向她道:“打点温水,替他擦一下身体。夜里多注意一下他的情况,如果出现高热畏寒很正常,不要来念叨我。”
  白榆点头,曲落尘这才跟着敛芳离开,从头到尾都没给宗聿留什么叮嘱,就像是有意在无视他。
  宗聿此刻一心惦念着江瑾年,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
  室内有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江瑾年吐出来的血,他胸前的衣服浸染了一大片,留下很深的痕迹。
  宗聿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恢复了一点气色,沉沉睡过去的江瑾年,大起大落的情绪在这一刻有了着落,他眼眶泛红,眼底有了泪花。
  他真的差一点,差一点又要失去江瑾年。明明都很小心的护着了,却还是逃不过暗处的黑手。
  那种恐惧和后怕深深地嵌入他的心脏,他握住江瑾年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手指间,温热的眼泪落在江瑾年的掌心。
  “瑾年,不要丢下我。”宗聿的声音有些哽咽。
  重生回来,江瑾年的出现是抚慰伤痛的良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宗聿觉得开心。他不敢想象再一次失去江瑾年,他会不会发疯。
  宗聿在床边坐了很久,打水回来的白榆没有惊动他,而是看见他起身才走进来。
  宗聿抬手擦了擦眼睛,自觉地走到外间。其他人都下去了,院子恢复了宁静。月光落在院中,一地银霜。
  宗聿盯着那片夜色出神,今日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此刻安静下来,凉意浸透深夜,往日同他打闹的人躺在床上,他尝到了失落的滋味。
  “殿下,已经收拾完了,你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照顾王妃。”
  白榆端着盆出来,将水泼在院中。曲落尘说江瑾年夜里还有状况,身边自然离不开人。
  宗聿道:“不必,你下去歇着。”
  宗聿没打算离开,白榆犹豫片刻,见他态度坚决,道:“我就在耳房休息,殿下有需要叫我。”
  漫漫长夜才开了个头,宗聿不敢睡,他睁着眼守着人,怕江瑾年发热畏寒。
  所幸这一夜相安无事,天蒙蒙亮时,宗聿有些困。他起身活动手臂,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冰凉的茶水经过一夜的浸泡,苦涩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他人清醒了几分。
  他在房间里走了两步,醒了醒神,又回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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