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皇家比较注重子嗣,这也是当初宗熠不满意江瑾年的一个原因。宗聿是想着还有其他人,才会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宗熠,可听完宗咏的分析,他发现其他人靠不住。
  而且宗聿从宗咏的话里听出一丝异样,他抓住那点怪异的感觉,问道:“什么叫不管是二哥还是纪凌,都不能生孩子?”
  宗咏道:“男人和男人本来就不能生孩子,这有啥好奇怪的?”
  宗聿微微蹙眉,看着宗咏一副事实如此的模样,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只剩下一个。
  江瑾年和曲落尘也不由地看向宗咏,曲落尘拧眉沉思片刻,冷冽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异色:“你二哥是断袖?”
  宗咏被他们三个人盯的有些不自在,听见曲落尘这话,他猛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宗聿,吃惊道:“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情有可原,可是七哥你都回来一年多了,你不知道二哥和纪凌的事吗?”
  宗聿哑然,他真的不知道。因为纪凌是和宗熠、宗樾一起长大的,英王谋逆时,他还护过二人,所以他们关系好是很正常的事,宗聿从来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
  关键是纪凌大半的时间都在宁王府,宁王府没事才会去瑞王府转一转,住两天。就他这不热衷的态度,宗聿也想不到那方面去。
  宗咏挠了挠头,他这算是无意间透了宗樾的底,想了想,找补道:“其实你没看出来也正常,据我分析,二哥应该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和纪凌说不定最多也就抓过手。”
  宗聿压下心头的情绪,疑狐地看向宗咏,问道:“二哥没说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最先知道的人是皇兄。七哥还记得你上战场那年,二哥刚入朝堂,就把江家想越俎代庖的事捅上去吗?”
  “记得。”
  想起往事,宗聿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舅舅的死,大表哥的失踪,宗熠面对江家的步步紧逼,沉默压抑。
  他不再是京都城内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失亲之痛,权臣相逼,他心头的怒火都化为了动力。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江瑾年注意到他的情绪,往他的身边靠了靠,握住他的手。
  温凉的触感在燥热的火堆旁,带来一丝舒爽的凉意。
  宗聿低头看他,对上盈盈笑意,心头翻滚的情绪被抚平,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从年少的无力中脱身,抬头看向宗咏:“他们二人的事和这有什么关系?”
  宗咏叹了口气,道:“江家因为这件事对二哥颇有微词,没少在朝堂上给二哥使绊子,不过二哥谨慎,他们抓不到把柄。于是他们选择从纪凌身上下手,纪凌可是二哥出宫后就一直在他身边。他从普通暗卫升任凌霄阁副阁,那些人抓住这一点,弹劾二哥意图不轨。”
  普通暗卫和凌霄阁副阁,这两者的意义截然不同。认真说起来,那些人也不算是胡编乱造。
  宗樾身在朝堂,担任要职,身边跟的是凌霄阁掌事人之一,这要是换个皇帝,想不猜忌都不行。
  但宗熠是什么人?他是嫡子长子,从一出生就注定属于这个皇位,父皇和母后给了他足够的偏宠,他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根本不需要去争。而他的弟弟妹妹,哪一个不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为人兄长,宽厚温和,他为人君父,知人善用。纪凌是他派给宗樾的贴身暗卫,他要是疑心宗樾,也不会让纪凌成为副阁。
  朝臣的弹劾他没有放在心上,但宗樾不能置之不理。
  宗樾不愿意牺牲纪凌,所以他选择调任宗正院,从朝堂上抽身,做个闲散王爷。
  “皇兄当时很不理解二哥的选择,因为只要把他和纪凌分开,这问题就解决了。不料二哥直接和他坦白,他对纪凌心思不纯,只要他还在朝堂上,纪凌就会处处受限。他本来也无心权势,上朝堂是为了帮皇兄,皇兄已有人手,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了。”
  宗咏很是感慨,他二哥为了纪凌放弃了权势,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没对纪凌坦白。纪凌天天在他面前晃,他是怎么忍住的?
  宗聿大受震撼,他隐约想到了什么,道:“当初纪凌往返战场帮我送信,不会是皇兄为了分开他们吧?”
  宗咏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是,但我那时候离开京都了,不太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
  好好的兄弟,说断袖就断袖,这搁谁身上一时都难以接受。宗熠会想办法拆开他们也是情理之中,但显然他发现拆不开。
  所以他那天才会对宗聿说,宗樾决定的事,很难让他改变主意。
  宗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皇兄套路了。皇兄明明知道这事,却还是忽悠他去劝宗樾。他要真不明不白去劝了,不知道得多尴尬。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一想到自己差点干了蠢事,宗聿心里就有些不平衡。
  宗咏耸了耸肩,没有否认,道:“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你知道。你没发现皇兄都不给纪凌派任务吗?除非是真的人手短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嘴上没答应二哥,但基本已经不管他们两个人往来了。”
  自从宗聿回来后,确实没见纪凌出远门执行任务,大多是在京都。可他以为是因为纪凌在宁王府的缘故,原来根本就不是。
  宗聿这会儿内心五味杂陈,他二哥为纪凌做到这份上,纪凌不可能真的毫无察觉,捅破窗户纸只是早晚的事,一旦他两在一起,传宗接代这事是没指望了。
  宗熠催不了他们,就会催别人,往下就是宗聿。
  宗聿握着江瑾年的手,莫名打了个冷颤。
  怎么办?他也是断袖啊!他王妃是男人!
  他二哥已经坦白了,他也要坦白吗?他要是坦白,他大哥得不得揍他?
  宗聿之前的轻松随着这件事烟消云散,转而是几番忧虑。他和宗樾都指望不上了,剩下的就是宗咏和宗微。
  宗聿看向宗咏,这小子刚才才说他不靠谱,是哪方面不靠谱?
  宗聿心中警铃大作,试探道:“二哥情况特殊暂且不论,你在外那么多年,就没遇见过心动的人?”
  宗咏犹豫了一下:“还好……”
  如果和对方相处起来很舒适,也算是心动的一种,那应该有。
  宗聿沉默,试探道:“八弟,你应该不是断袖吧?”
  这下换宗咏沉默了,他神色纠结,苦着脸道:“要不我们还是说说你和七嫂?”
  这生硬又蹩脚的转移话题法显得欲盖弥彰,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沉默。
  宗聿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兄弟二人谈话到最后,得出三个断袖,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了还得了?
  江瑾年和曲落尘理清楚了眼下的局面,江瑾年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腹部。
  曲落尘皮笑肉不笑道:“我都要心疼你们皇帝了。”
  宗咏瞪他:“少说风凉话,有说风凉话的功夫,不如看看能不能帮我七嫂调理身体。你之前可没少说你医术了得,怎么在我七嫂身上就不灵验了?”
  曲落尘看向江瑾年,视线在他腹部一扫,道:“我是治病救人,不是观音送子。不过让男人生孩子的法子也不是没有,我师门有一种蛊,名为生子蛊,要试试吗?”
  说话间,曲落尘的视线落在宗聿身上,冰冷的眼神紧盯着宗聿,就像是一条精心布局的蛇,锁定了猎物。
  能让男人生子的药,宗聿不觉得心动,反而倍感荒唐。曲落尘处处诱惑,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难不成他是想要江瑾年尝试?用这个方法来解决以后身份坦白可能面对的困境?
  宗聿没有半点期待,反而隐隐排斥。男人生子,违背天理,谁知道对身体有什么样的损害?
  宗聿不会拿江瑾年的安危去赌这种不合常理的事,直接道:“男人生子这种荒诞之言,我只在奇闻杂谈上所见。真放到现世,男人还能称为男人?我倒是觉得,更像是怪物。”
  宗聿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入江瑾年的耳朵。怪物二字更像是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
  江瑾年脸上血色尽褪,面色苍白,嘴唇轻颤,看向宗聿的眼神骤然变冷,黯淡的眼神下是受伤之色。
  怪物,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就算是无心之言,还是让他心脏一抽,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他燃起的情意,不宣于口爱意被浇灭,全都化成扎入心脏的利刃。
  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想牵起嘴角,却笑意牵强。最终狼狈地低下头,拿着酒瓶的手不断地收紧。
  曲落尘看向他,见他受伤还是有些心疼。可转念一想,不及时止损,等短痛熬成长痛,言语会是更锋利的刀。
  江瑾年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他仰头一口气喝光瓶子里的酒,因为喝的急,又被呛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视线有些模糊,原来是眼泪蓄满眼眶。
  江瑾年愣了愣,心底有根弦崩断,难受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他鼻子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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