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140章
唐玉竹从记事起就知道他和惊鸿还是有些不一样, 惊鸿有两个爹爹,外人就算闲话,也不敢大声叫嚷。
可是他不一样, 他只有江瑾年, 江瑾年独自生下他,养育他, 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 他捡外人的话问江瑾年, 他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面对他的追问,江瑾年总会露出落寞的一面。
起初江瑾年并没有说实话, 而是编了个谎言 , 告诉他娘亲生下他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会在夜里守护他。
唐玉竹信了, 可外人不依不饶,他们搬弄是非, 造谣生事。
唐玉竹听的多了,心里的困惑也越来越多,他还是知道了真相, 原来生下他的就是爹爹, 另一个父亲和他们相隔很远很远。
那些人不喜欢爹爹, 就拿另一个父亲的事来攻击他。
唐玉竹知道,因为另一个父亲, 爹爹受了很多委屈。
那个时候, 他心里想知道另一个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又害怕另一个父亲的出现, 带给江瑾年的不是幸福快乐,而是攻击谩骂。
他的心更在意江瑾年。
眼看着他要来京都了, 曲无觞和曲落尘才和他提起宗聿,他们说,他和宗聿长的很像,如果见面了,他一定会认出来。
果不其然,在他们相逢的那一天,哪怕宗聿很凶,唐玉竹还是感到亲切,他看着宗聿,心里在想,原来这就是另一个父亲。
“我喜欢叫你怪叔叔,如果你只是怪叔叔,就不会有人骂爹爹了。”
唐玉竹被宗聿用披风裹在怀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
他说着云川的过往,稚嫩的声音逐渐哽咽,眼里闪烁着泪光。
江瑾年要生下他,不仅要面对世俗的异样眼光,还要面对云川政敌的痛诬丑诋。
他们不会因为唐玉竹是小孩子就收敛,在唐玉竹的心里,另一个父亲不是避风港,而是江瑾年痛苦的来源。如果没有他,江瑾年反而会少些风雨。
他叫宗聿怪叔叔,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江瑾年。
“不过我现在要走了,已经没关系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都知道,我来京都就是为了见你。”
唐玉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爹爹不让哭的,他不能哭。
宗聿带着人马赶回京都,马蹄疾驰,路上有些颠簸。
他把唐玉竹护在怀里,听到这话,冷着脸问他:“只是看到我就够了吗?玉竹,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唐玉竹犹豫道:“爹爹只有我。”
“他怎么会只有你呢?他还有我,只是他又不要我了。”
宗聿的声音低下去,面上满是自嘲的苦笑。
他以为江瑾年已经放弃离开的念头,真的愿意留下来和他白头偕老,却不想又是一场不辞而别的骗局。
他总用寻常来掩盖自己的离去,仿佛是不经波澜的湖水,清风留下一点涟漪,自以为是深刻的痕迹,却不想转瞬就恢复平静。
宗聿忍不住怀疑,江瑾年真的爱过他吗?在他的心里,自己算什么?说好的约定一次次的食言,只留他不安地困在原地。
夜里的雨总算是消停了,江瑾年走完京都的大街小巷,还是没有唐玉竹的身影,其他人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结果都是一样。
他的不安已经达到顶峰,整个人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如果他没有粗心大意,问过侍卫后去看一眼,也不会让唐玉竹走丢。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时间越长,搜寻的难度越大,唐玉竹还在不在城里都很难说。
江瑾年的心情跌入谷底,他牵着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侧昏暗的烛光落在带着水渍的地砖上,映出一片暗红。
江瑾年走着走着,蹲下身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唐玉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把他从猫那么大一点,养大成如今的模样,付出的爱和心血远比寻常。现在人丢了,他心如刀绞。
他甚至有些后悔把他带来京都,如果是在云川,他跑出去玩,不仅家里会留神,左邻右舍都认得他。要是玩的远看不见人影,问一问附近的摊贩,也有人能提供消息。
他熟悉云川的都城,都城的人也熟悉他,不似京都,这里对他而言太短暂,太陌生。
江瑾年哭了好一会儿,擦干泪水,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事情远没有结束,城里没有,他就去城外找。
江瑾年牵着马掉头,刚走出这条街,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从城外奔来。为首之人看见他,纵马径直冲到他面前。
夜色昏暗,火把在冷风中摇曳不稳,光晕跳跃,很久才重新聚焦,照亮这一方天地。
宗聿拉住缰绳,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怎么也想不透江瑾年的心思,不安和又要被抛下的委屈愤懑灌满胸腔,他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可这一刻,看见江瑾年哭红的眼,他还是止不住地心疼。
“宗聿。”
江瑾年看清来人,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上来,鼻子发酸,声音哽咽。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宗聿无疑是避风的港湾。
宗聿扯了扯自己的披风,露出掩在其下的唐玉竹,冷笑道:“我突然回来,阁下很失望吧!”
唐玉竹看清爹爹难过的样子,知道闯了大祸,往宗聿怀里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决心面对。
他从马背上下去,冲到江瑾年面前,张开胳膊抱住他的腿,轻声哄道:“爹爹,我回来了。”
江瑾年看着一大一小的父子俩,还没来得及深究宗聿的话和态度,积攒的担忧和伤心先如决堤一般,眼眶盛不住泪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蹲下身紧紧地抱了一下唐玉竹,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拉着他转圈检查,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绷紧的神经松懈,疲惫和后怕涌上心头,江瑾年又哭又笑。
唐玉竹见不得江瑾年伤心,小脸皱成一团,伸手给江瑾年抹眼泪。
“爹爹不要哭,玉竹没事,玉竹只是去找父亲了。”
唐玉竹的眼睛很快就红了,泪光已经在眼底闪烁。
哪怕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刻看见江瑾年着急的样子,他也开始害怕。
江瑾年听到关键信息,知道唐玉竹确实是自己离家出走,惊魂未定之下,还是被唐玉竹气到了。
这几个时辰里他牵肠挂肚,走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想遍了各种可能,难过到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害怕一闭上眼就是各种不好的消息。
他为此备受煎熬,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又怎料唐玉竹是有目的的走出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江瑾年压着怒火,严肃地看着唐玉竹,厉声道:“唐玉竹,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怎么可以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跑出去?”
唐玉竹知道错了,江瑾年很少这样和他讲话,他吓了一跳,以为江瑾年是不爱他了,心里禁不住泛起委屈。
他转头看向宗聿,露出求助的眼神。
江瑾年道:“你别看他,看他也没用。唐玉竹,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可以离开大人的视线?”
唐玉竹不说话,背着小手,低着头,眼泪落在衣服上。
江瑾年训斥他,也和他讲道理,他一个人跑出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今天是他运气好,可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好运。
宗聿看着听着,翻身下马,走到唐玉竹身后,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唐玉竹抬头看他,泪眼汪汪,下意识地往他那边躲,寻求庇护。
江瑾年以为他是过来撑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起身道:“他做错了就该受教训,你别想着救他。他这次不吃教训,下次还敢再犯。”
宗聿神情阴鸷,阴阳怪气道:“我抛夫弃子,还早死,现在应该安安静静地在坟地里躺着,可不敢救。”
江瑾年还在和唐玉竹讲道理,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宗聿。
宗聿也盯着他,那张俊朗冷硬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般的冷笑:“永安王,你这次又准备什么时候才让我知道你要走?是等你出了京都的地界,还是等你出了虞朝的边境?”
江瑾年一脸困惑:“谁要走?”
宗聿道:“你还要骗我吗?玉竹都已经告诉我了,你和曲无觞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江瑾年怔愣了一瞬,猛地反应过来唐玉竹是把曲无觞的玩笑话当真了,以为他们要走,这才偷溜出去找宗聿。
难怪宗聿一脸受伤的神色,他定然是以为江瑾年又在骗他。
“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江瑾年有些惊讶。
宗聿往前一步逼近他,神情痛苦:“你让我如何信你?当初不辞而别的是你,轻毁承诺的也是你。”
宗聿在指责,可他的声音里透出的不是怒火,而是不安。那份对离别的恐惧隐藏在冷酷的外表下,把他伪装的平静蛀成千疮百孔,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