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跑了好久,纪慕人停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气。
  他忽然抬起头,望着漆黑的穹顶,大喊道:“娘!!慕人等着您,下辈子一定要来找我!!”
  人群中,那个娇小瘦弱的妇人抬头望天,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第70章
  纪慕人在枉死城中低头走着, 他一直盯着帕子上自己的名字看,那名字好像一道微弱的烛光,在他干涸的心里左右晃。
  萧岁温在后面跟了很久。
  枉死城的人流像洪水一样没有目的的来去, 四周心怀不轨的精怪东张西望,他们连死了都还想着害人。
  而纪慕人身上还有活人的味道, 灵气充沛,精怪都盯着他,但一看他身后萧岁温那双吃人的眼,又都不敢妄动。
  纪慕人知道萧岁温就在他身后, 他思绪百千,那些乱线解了又缠,缠了又解,越发让他喘不过气, 他忽然在洪流中站定转身,后面那坚实的胸膛来不及避让, 纪慕人将头撞进了萧岁温怀里。
  人群摩肩擦踵地朝前挤, 萧岁温护着纪慕人,他蹙眉抬臂,惯出一道风力, 身后成百上千的亡魂被掀的人仰马翻。
  “岁温。”纪慕人双手捏着萧岁温臂上薄衣, 他的手指能感受到萧岁温的温热。
  萧岁温像一块木头似的站的笔直, 任凭纪慕人抓着。
  只要有人投来目光,萧岁温都会送回一记眼刀。
  “岁温,我该怎么和楚衣说......”纪慕人抬起头,眼神疲惫, “我该告诉他实话吗?或者,我和他说母亲去了别处, 一时半会回不来??”
  萧岁温注视着纪慕人的含波的双眸,他道:“他不是小孩子了,哥哥都能承受,他为何不能?”
  纪慕人一愣,道:“楚衣当然还是小孩子,他不能失去母亲。”
  他低下头想了想,又问萧岁温道:“岁温,你们地府的神官,是不是会一种转生之术,可以做出一具空壳,承载亡者灵魂,重新返回人间!”
  纪慕人满脸期待,他将萧岁温捏的很紧。
  萧岁温的声音很轻,“哥哥,没有那种法术。”
  纪慕人肉眼可见的失落,他无力地垂下手,低着头道:“是啊,怎么会有呢,我明明知道,不会有的。”
  说罢,纪慕人忽又抬起头,对着萧岁温明朗一笑,道:“好了!岁温,我们办正事吧!生死薄和枉死城册子查出什么了?还有人间瘟疫,天上应该已经派人来了,天君应该会找你,你又要忙起来了。”
  纪慕人说着,转身朝前走,萧岁温只是不经意垂眸一扫,便拉住了纪慕人,“等等哥哥!”
  纪慕人驻足,回眸道:“怎么了?”
  萧岁温望着纪慕人腰间道:“你腰间那串铜钱呢?你摘了吗?”
  纪慕人闻言低头左右看,这才发现腰间空空的,他着急地翻找,“怎么会不见了?我没有动过,在客栈洗浴穿衣的时候还在的呀!莫不是掉在枉死城了??”
  说着,纪慕人就要往回跑,低头在地上找,可人实在太多了,什么也看不见,纪慕人干脆跪在地上找。
  萧岁温一把扶住他,将他拉起,道:“没事哥哥,我派人去找,这里鱼龙混杂,太过危险,我们先回临香台吧。”
  纪慕人还想继续找,但一想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别因为这个耽误了萧岁温,才作罢道:“麻烦你了岁温。”
  萧岁温又护着纪慕人,回到了临香台,这会儿司徒烟雨也恰好回来。
  几人围坐桌边,司徒烟雨又让人重新泡了一壶茶,这次泡的茶是真的甜,司徒烟雨喜欢甜味,喝了一杯又一杯。
  “岁温,名册查出什么来了?”纪慕人端起杯盏问。
  “生死薄的确是乱的,活人与死人对不上。”萧岁温言简意赅,他没将“生死薄”拿出来,而是把“枉死城名册”推到了纪慕人面前。
  “这枉死城名册也有蹊跷。”他好像故意不提生死簿,把重点放在了枉死城。
  纪慕人拿起册子,没有打开,只是看着封面:“什么蹊跷?”
  听见枉死城有蹊跷,正在喝茶的小狐狸眼睛一抬,看向萧岁温,“枉死城还有蹊跷?这下来的人,不都是生死薄记好的,若是来的人不对,那也是小玉玉那边出了问题,我们应该从生死薄着手查啊?”
  司徒烟雨说出了纪慕人想问的话,这地府生死之事,全凭一本“生死薄”左右,要是有问题,应该从这本小册子上入手查看,但萧岁温不想提一定有不能提的原因。
  萧岁温果不其然转过头盯着小狐狸,他那挑衅的眼神好像在说“要不你这只狐狸来说?”
  小狐狸赶紧移开眸子,望向窗外,吸着空茶杯。
  “枉死城最近一批的名册,我都看了一遍,发现几处奇怪的地方。”萧岁温抬手,凭空一勾手指,名册无风自动,刷刷刷翻了好几十页,萧岁温指着左边那一页,道:“哥哥,你看第二列的名字。”
  纪慕人低头,见这一页密密麻麻不下一百个名字,而第二列有十几个,于是他照着名字念出声:“赵余、赵卢、莫年北、何妄、吴仁县,白至雅——”
  萧岁温忽然用手骨节敲了敲桌子:“就是这个。”
  正在听这些名字的司徒烟雨被吓了一跳,他没懂,呆呆问了句:“哪,哪个?”
  纪慕人盯着这个名字,又重复了几遍,“白至雅,是岁温认识的人吗?”
  萧岁温摇摇头,他身子前倾,前胸抵着桌沿,双臂交叉在桌上,微笑着看向纪慕人,道:“哥哥记得那个白湖吗?白至雅是他亲弟弟。”
  纪慕人一愣,“亲弟弟?原来白湖将军还有个弟弟。”
  萧岁温又道:“这不是最重要的,哥哥可知皇城里住着一位国师,大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都是这个国师说的算。”
  纪慕人摇摇头,“我从未听说过。”
  “这个我知道。”司徒烟雨插了句嘴,沾沾自喜道:“那国师和我们狐族还有渊源呢,我母亲曾经救过他,那时他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在灵山书院呆了好几年,总被欺负,有一次他不知得罪了谁,差点被一群人打死,我母亲路过救了他,那一日我恰好跟着母亲去拜访花神,后来不知怎的,他竟然当上了国师。”
  “狐族果然都是心善的!”纪慕人发自内心夸了一句。
  司徒烟雨骄傲地甩了甩头,双手一抱道:“那是,我狐族祖规——仁义、舍己、诚信!”
  “我在人间时可听说,狐狸是最狡猾的。”萧岁温说的的确是实话,他还不忘补充着气司徒烟雨一句:“据说妖族里,就属狐妖最坏。”
  “胡说!”司徒烟雨站起身,手掌拍在桌子上道:“那都是凡人杜撰的,我狐族根本不是那样的!”
  小狐狸好像真动怒了,脸颊泛起红来,说话也不利索了。
  纪慕人拉着司徒烟雨坐下,安抚道:“凡人最爱写话本,里面的故事都是胡乱写的,千花锦的狐族是什么样,我们都知道,岁温逗你呢。”
  司徒烟雨喘着大气,看向萧岁温,却见萧岁温低头憋笑。
  小狐狸瞪大眼睛,好像没有而因为被耍而生气,反而震惊地盯着萧岁温道:“原来阎君也会笑啊?”
  萧岁温一听,立马正色,回避了小狐狸,直接看向纪慕人,道:“哥哥,那国师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据说旱能求雨,贫能求财,病能求药,无所不能。”
  纪慕人发现奇怪之处,问道:“你是说向天官求?若要得天官庇护要么是对众生有恩,要么是功德无量,他不是一介书生吗?难道他有过什么救世的功德?”
  萧岁温摇摇头,道:“这就是奇怪之处,但我大概猜到一些,要么他和某位神官私下有交情或是做了什么交易,要么......”
  纪慕人和司徒烟雨都抬头看向他,司徒烟雨忽然紧张起来,把杯子捏的很紧。
  萧岁温觉得纪慕人能想到,于是他望着纪慕人微张的嘴唇,跟着纪慕人异口同声道:“要么那书生被附身了。”
  司徒烟雨惶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
  萧岁温觉得他和他家哥哥心有灵犀,开心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他放下茶杯,将纪慕人的茶水倒了,重新给他添了热的。
  旁边司徒烟雨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回忆道:“我好像听说过国师是个绝世美男,不少人千里迢迢奉上金银说是想求国师帮忙作法,其实只是想见他一面!可当年我母亲救下的那个书生,根本是个丑八怪啊!!!”
  纪慕人一拍掌,道:“那就没错了!当年那个书生被附身了,恐怕今日的国师是个妖物!”
  萧岁温喝了一口冷茶,嘲讽道:“那段揽月还整天嚷着要除妖,却不知真正的大妖在皇宫里。”
  “是啊。”纪慕人嘴上附和着,忽然想到段揽月来阴阳岳这一趟,怕是受了那国师指使,虽然不知道目的,但显然国师认识他,甚至与他相熟。纪慕人抬头问道:“可是这与那个白至雅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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