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几个神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纪慕人笑了一下,道:“几位若是什么都不做,杵在这也挺碍事的。”
几个神官脸绿了,身为神官,从未被人说过“碍事”,但说这话的偏偏是太子殿下,就算他早该死了,但谁知道天君会不会因爱子心切原谅他了呢。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碍事,您不也做不了什么吗。”
言下之意,说他纪慕人同样碍事。
“他已经做了太多了。”
门外忽然传来纪老夫人的声音,纪慕人倏地转身,十分意外地跑出去搀扶住纪老夫人:“祖母!”
纪老夫人怀里抱着小猫,进门时,小猫跳了下去,拉长身子在柱子上磨爪子。
纪老夫人抬头看向萧岁温,眸中慈爱,萧岁温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让出路来。
纪老夫人在纪慕人的搀扶下坐了下来,纪楚衣跟着后面,站在了纪慕人身侧。
老夫人抬头一一扫过几位年轻神官,道:“几位说的话,我在门口都听见了。”
几位神官根本没把一个凡人看在眼里,但见纪慕人恭恭敬敬站在旁边,都以为这位老夫人是哪位有身份的天官,也不敢多言,就这么一排地站在旁边。
“诸位都是天界神官,大家各司其职并无差别,但究竟谁做得多,谁做的少,各自心里都明白。”
老夫人说到这句时,几个神官都低下了头,他们在天界其实并不忙,闲看云霞晚听曲,过的自在,这种自在的生活过久了,来一趟人间就变成个累活。
但想想扶樱几百年间不停往返天界与人间,救苦救难,一方面要斩妖除魔,一方面亲力亲为甚至跳河救人,他们看在眼里,也感叹太子神威,说一不二,拯救苍生他是做在了实处。
“您说的我们明白,殿下的确劳苦功高。”福神望着纪老夫人,实在看不出她是哪位神官,“可是我们怎么和殿下比呢?他有解救苍生的能力,我们没有啊,能者多劳,我看既然此处有殿下在,也就不需要我们,不如我们打道回府,也省的碍殿下的事。”
萧岁温听着这话,眼睛里能生出刀来,只要福神再说几句,他就会出手。
纪老夫人忽然笑了几声。
几位神官不解其意,纷纷抬头。
“看来所谓神官,不过是些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之辈。”老夫人挥挥手道:“连隔壁的哑巴王阿弟都不如,那王阿弟还知道帮官兵挨家挨户抬尸体,遇到哭泣的人,还拼命扮丑逗笑别人,既然诸位怕染病,那就赶紧走赶紧走吧,这里有我老太婆一人就够了。”
纪慕人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祖母要做什么,但见祖母拿出不少银针,又想起祖母院中常年堆放着药材,知道祖母可能懂一些医术,于是他忙抬手道:“走不得,既然是天君派来的,那就得做事,不然几位回天界了如何交代?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无用,被赶回去了不成?诸位不要脸,天君也不要了?”
几人一听,脸登时红了一片。
“不如几位就留下来当个帮手,我在上去借太子的一些人手,总不能只仗着两位老人家在这忙活吧?”
“笑话,当帮手?”河神一听,立马炸了,“我堂堂河——”
话没说完,一个馒头飞来,直接塞进河神嘴里。
河神目瞪口呆望着萧岁温,萧岁温忍了好久,此刻丝毫不留情面,他又抽出筷筒里的筷子,道:“谁还话多?”
几人都知道,阎君不比天君,做事无理,天不怕地不怕,没人敢惹,于是立马低头不再说话。
纪慕人回首冲萧岁温一笑,点头道谢,萧岁温扔了筷子,道:“哥哥还要做什么便去做。”
纪慕人道:“我上去找太子借点帮手,岁温在下面等我。”
萧岁温点了点头。
纪慕人上了楼,直直朝段揽月走去,闷声看了半天戏的段揽月呆呆对纪慕人俯身道:“扶樱殿下。”
段揽月面上疲累,没什么精神,甚至有些恍惚。
纪慕人没看他,直接推门进去,道:“过来。”
纪慕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段揽月怔了怔,赶紧转身进去,刚跨进门,那门就“砰”一声关了,纪慕人一把掐住段揽月的脖子,将人抵在门上,他双目带寒,恶狠狠道:“把我的铜钱还来。”
第76章
“什, 什么铜钱......”段揽月呼吸困难,面上涨的通红,“您, 您在说,什么......”
纪慕人五指猛地用力, 看段揽月快窒息了也没承认,他才松了手,转身在屋子里到处翻找。
“藏在哪了??”
除了几个关着的木箱,纪慕人把能一眼看到的地方都找了。
可哪里都没有, 他转身望着躺在床上的白湖,他知道白湖对段揽月来说很重要,如果用白湖的命作为要挟,说不定段揽月就会承认。
纪慕人回头看段揽月, 段揽月瘫坐在地上,面色土灰, 拼命喘气。纪慕人眼眸一扫, 见段揽月袖子上沾着污渍,扶着脖颈的手背上有一快小小的烫伤,额前还有淡淡的灰痕。
整个屋中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想必是段揽月亲自给白湖煎药, 弄成了这幅样子。
纪慕人手握拳, 良久又松开,他走向圆桌,面对段揽月坐了下来。
“你拿我的铜钱有什么目的,那只是一串普通的钱币而已。”
段揽月站起身缓了缓, 慢慢走到桌边,他扶着桌子, 道:“殿下,我真的没拿您的什么铜钱,我自己身上都不带银钱,我也不需要啊。”
尽管段揽月说的恳切,也有道理,但纪慕人还是觉得不太对,之前他还没有这么笃定,但在地府见了白至雅之后,他更加肯定段揽月来阴阳岳的目的就是他,而背后指使之人是国师,没道理只是来谈什么生意的。
佩戴了几百年的东西都没丢,偏偏段揽月来了,他的铜钱就丢了,哪有这么巧。
他们一定想从他身上拿到什么。
“以后别叫我殿下,您才是殿下。”纪慕人请段揽月坐下,又道:“阴阳岳疫病如此严重,殿下恐怕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如果您来的目的是谈纪府的生意,您现在也谈好了。”
段揽月实在是太累了,他半垂眸点了点头,“等白湖醒了,我们就回京。”
“殿下回京之后,能否帮我一个忙。”
段揽月强撑着眼皮,道:“殿......纪公子但说无妨。”
“我家长兄年少之时进京学武,后来一去不回,了无音讯,殿下可否帮我找一找长兄。”
这事段揽月倒是从没听说过,“纪公子长兄叫什么名字?”
纪慕人忽然愣了一下,就这么看着段揽月,段揽月不明白纪慕人的眼神,心想纪慕人难道连自己长兄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纪慕人当然记得。
只是当初长兄离开纪府的时候,纪慕人还很小,他只记得长兄是一个雨夜离开的,大晚上乌漆嘛黑,纪慕人被雷声惊醒,睁眼时看见屋外人影,起身开门,看见地上有一只苹果,他捡起苹果见上面画着一张笑脸。
他立马追了出去,追到长兄身后大喊了一声:“哥哥!你要去哪?”
长兄本想一口气跑出府的,但犹豫后还是笑着回头了,长兄告诉他,自己要去京城,还特地说了句:“出去之后,我不会再用现在的名字。”
长兄没有告诉他,要用什么名字,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兄长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所以也没问。
他想在想想,忽然觉得长兄的脸变得很模糊,模糊到变成了一团黑影。
他的心思还在那颗苹果上,他又想起来,他用苹果哄萧岁温,萧岁温将苹果掰成两掰分了他一半,没想到百年前喜欢的东西,如今也依然喜欢。
“纪公子?”段揽月的声音将纪慕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纪慕人抬眸,他喉间吞咽,掩饰着落寞,笑道:“长兄应该改了名字,不过他肩膀处有一道红色胎记,细细长长像一道伤口。”
段揽月听着,面露难色,“光凭一道胎记恐怕不好找,不过......作为天官的您找一个人应该比我更容易吧?”
段揽月说这话其实已经够客气了,作为太子的他,万星捧月着长大,从来只有他命令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让他做什么的时候,就算眼前这位是“神”,那又如何?
段揽月随仰慕扶樱,但更多的是仰慕扶樱无人能敌的神力,还有一点,扶樱是天界太子,他是人间太子,他总觉得彼此身上有什么是相同的,或是他们背负了同样的期待,或是他们承受了一样的压力。
“再者,您不是已经有我的东宫令了吗?”段揽月的眼神疲惫又“坚硬”,他从小看人的眼神就没有松软过,这种属于“太子”的高傲是他刻在骨子里的。
一个眼神就是一道圣旨。
可纪慕人与他不一样。
段揽月习惯了号令,习惯了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