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悬朝没想到纪慕人会出现,他转眸望着天君,却见天君神情严肃,正看向纪慕人身后。
纪慕人出现,引起一片哗然,众神官或惊或惧,或忧或喜,议论着“扶樱殿下竟然没死”,甚至有人这是假冒的。
“哥哥!!”萧岁温一把抓住纪慕人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你来做什么,你快回去!”
纪慕人被萧岁温拉的有点站不稳,脚下一晃,向后踉跄,萧岁温意识到自己出力太猛,急忙伸手揽在纪慕人腰间。
“岁温,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纪慕人站稳身体,依然护在他身前,奈河剑的剑身流动着黑红色的血,那股邪恶之气慢慢溢出来,萧岁温偷偷将手中的匕首隐了。
雨神从纪慕人身后走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奈河剑,察觉到了奈河剑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他走到纪慕人身前,站在空旷的太和殿正中,抬头看向玉座之上的天君,道:“天君可否退一步?”
天君双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稳着体内乱窜的灵气,道:“雨神这是何意?谋反的是阎君,害天下不得安宁的也是阎君,放火烧杀我天兵的还是阎君,为何让我退一步?我退得,天界诸位可退得?这天地生灵可又退得?”
纪慕人急躁起来,他猛地上前一步要说话,被雨神挡了,雨神道:“天君言重了。”
雨神回头看了一眼萧岁温,见萧岁温虽站在纪慕人身后,却双掌捏着燃烧的鬼火,并在纪慕人周身暗中给了道缓冲的结界,避免纪慕人受到突如起来的伤害。
萧岁温察觉到目光,看向雨神,他好像把雨神也当做了对纪慕人的威胁,下意识皱眉将纪慕人拉向自己,远离了雨神。
雨神嘴角一扬,似乎在确定什么,现在已经确定清楚了。
“我今日本不想来干涉,只是扶樱殿下心怀慈悲,不想因为天界一次动荡,再给天地众生造成伤害,殿下深知损失一位德才兼备的地府阎君,定会使地府再次动荡,轮回混乱,所以想恳请天君,放过阎君吧。”
雨神句句诚恳,一不强硬,二不失礼,张口大义,闭口苍生,让众神官都无言也无理反驳。
天君捂着伤口站起身,虚弱地腿一软,又跌坐下来,他勉力坐直身子,怒意尽藏眼底,即使带着伤,即使激愤难平,他依然义正言辞,语气平缓:“雨神为何要如此偏袒一个犯错之人?阎君今日可以烧杀天兵,明日就能纵火焚了整个天界,乃至整个人间,今日不罚他,恐难平众怒。”
众神官都跟着天君附和,说要给萧岁温一个惩罚。
有人提议让阎君遭受五十道雷击,有人提议将阎君囚与地府,永世不得出来,也有人提议禁封阎君法术。
纪慕人越听越气,奈河剑跟随他的心绪蠢蠢欲动。
旁观了一会儿的花神,站出来道:“五十道雷击论谁都活不了,囚于地府,禁封法术都不切实际,如此一来,阎君还如何管理冥界?要我看,不如就将阎君交给雨神看管约束好了。”
天君没想到花神也会来,并且还站在雨神的立场出谋划策,天君愈加愤怒,抓着椅子是手指泛出青白,玉座清脆一声响,竟裂了一条缝。
花神听见响声,抬头对上天君布满血丝的双眼。
花神移眸避开那个眼神,看向雨神。
“不妥。”雨神道:“阎君位比我高,怎能由我看管。”
雨神朝前两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他将折扇展开,正面对着天君,道:“其实今日天君不仅不该罚阎君,还得嘉奖他。”
天君眉头紧锁,看着那白色扇面正中的几点红。
这句话也把纪慕人和萧岁温听愣了,连花神也看向雨神。
雨神将扇子扇了两下,故意让天君看清那红色,而天君面上凝重,他盯着扇面,又眼神坚定地看向雨神。
两人对视良久,雨神轻抬眼皮,像是在询问什么,天君却一如既往不做退让,问道:“我为何要嘉奖他?”
雨神收起折扇,低头叹了口气,他缓了缓,放声道:“嘉奖他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世间轮回,为了天地秩序,甘愿忍辱负重,让出天君之位,低您一等,受您所缚啊。”
第82章
“你!!”天君恼羞成怒, 倏地站起身,双指一并,指着雨神道:“雨神, 你在天界一向守礼,如今怎会被萧岁温买通, 为他说话,口吐荒唐!!”
天君急火攻心,口中喷出一口血来,随即坐倒在玉座上。
四方武神从天而降, 忙奔向天君。
其他神官站的远,小声议论着。
“这雨神说的是什么意思,阎君让出天君之位?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啊。”
“我看,雨神可能真的被阎君买通了, 然后二人合力弄了个假的扶樱殿下出来,天界要发生大事喽。”
“不见得, 雨神从来不争不抢, 他在天界身份尊贵,没有理由去帮阎君,更何况雨神和天君可是亲兄弟啊。”
议论声越说越大, 纪慕人本以为这个“谎言”是雨神的权宜之计, 可看天君激动的样子, 又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岁温,见萧岁温神情淡漠,但面色苍白,就好像是受了惊吓, 呆愣着不敢动的小孩,但萧岁温天性淡漠, 无论如何都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好像始终很平静似的。
纪慕人后退了两步,抓住萧岁温的手,道:“岁温,我们先回去。”
他拉着萧岁温转身,身后却有几十个武神拦路,纪慕人眉心一凝,道:“我不想与各位发生冲突,还各位让一让。”
“拦住他们!”天君大喊一声,“将萧岁温和扶樱打入天牢!”
一众武神闻言出剑,纪慕人凝神紧握奈河剑,并将萧岁温拉到身后,萧岁温双眸忽地变成绿色,他一咧嘴,露出了两颗獠牙,尖牙抵住了嘴唇。
“慢着。”雨神说话像一阵风,柔柔一吹,却威力极佳,竟真让所有人停住脚步。
雨神望着天君,如泉水般润人心脾的声音回荡在太和殿:“我今日不想让你彻底下不来台,让人退下,放他们走。”
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了,天君怎能示弱,要是放了他们,岂不证明雨神说的话是真的了。
天君一咬牙,道:“萧岁温伤我,图谋不轨,为了天下生灵,本君有责任把他拘起来,扶樱本就是天界罪犯,今日当然要一并关起来!”
“扶樱不是已经被你下令杀死了吗?”雨神微一歪头,仰望天君,眉毛一挑,颇有挑衅的姿态,“看清楚了,站在这里的是我儿,纪慕人。”
此时天界像忽然炸开了锅,“我儿”两个字像滚烫的开水哗啦一声淋在所有人身上,不少人发出尖喊。
大家越听越糊涂。
纪慕人低下头,喉间吞咽,他感觉到面颊发热。
他很怕自己的身世被旁人议。
因为他一直是个“冒牌货”,从前“天界太子”的身份是假,如今“雨神儿子”的身份当然也是假。
当他还是“纪慕人”这个纪府二公子时,他相信自己有父母,甚至相信禾娘是自己的母亲,可是记忆恢复之后,他知道自己是扶樱,而他本是一颗樱树幻化成的人,哪来的父母。
就算是雨神保存了他的残魂,也不过是将他的魂魄养在了别人身体里,然后诞下了他而已。
说白了,诞下他的人不过是一件滋养他的容器。
如果大家知道了,就会笑话他根本不是人,还会说他是一个抢占别人位置的小偷,偷别人的爹娘。
纪慕人觉得喉咙很干。
他很怕听天君继续说什么,比如:“以前的扶樱本就不是我儿子,如今的纪慕人也不可能是你儿子。”
纪慕人燥热难耐,他无处安放的手忽然被萧岁温紧握,萧岁温的手是凉的,那股凉气沿着手臂一直流向他的身体,纪慕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那是一股灵气,真真切切流进他身体。
他倏地抬头,见萧岁温眸子变得清澈,像冰蓝的湖水,他从未在萧岁温眼眸里看见过这样的颜色。
伴随而来的就源源不断的灵气,清澈又纯净。
纪慕人一愣,“岁温......”
这一声过后,萧岁温的眸子恢复了正常,那股灵气也瞬间消失,萧岁温与纪慕人并肩,柔声道:“这里太闷了,哥哥脸红了,我给哥哥降降温。”
纪慕人赶紧又低下头,用手背摸了摸脸颊。
低头时,余光又瞥见萧岁温扭头看着他,宠溺地笑了笑。
他知道,萧岁温实在安抚他的烦躁和焦虑。他平静下来,抬头对萧岁温笑了笑。
天君移眸看了一眼纪慕人的背影,又看向雨神,道:“你说他是你儿子?那他母亲又是谁?”
这句话看似不重要,但问到了点子上,因为众神官不关心别的,就好奇这样的八卦,于是大家都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好像方才说的“阎君让出天君之位”这件事远没有“雨神的相好是谁”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