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相奴被他忽然的出声吓到了一点,回头看去,只见蒋超低头粗喘着气,牙关死咬,看着很倔强,眼睛周围却泛起了红色的色泽。
  相奴皱了皱眉,但没有贸然过去,轻声道:“他是被五浊侵心影响到了吗?”
  “人的一切都会在五浊侵心的影响下无限放大,他这是正常的表现。”
  相奴问道:“那你刚刚自残?”
  白蟒郁苏皱起了眉,几秒后说道:“有一点点影响,但那就是他想做的。”
  相奴摇了摇头,很想吐槽一下白蟒郁苏的任性妄为,话刚要说出口,忽的一愣,疑惑地重复道:“他?”
  他盯着白蟒郁苏看了几秒,‘白蟒郁苏’也淡定地和他对视着,相奴小心问道:“郁先生?”
  郁先生有一点不高兴,抱怨道:“我和他很难辨认吗?为什么你要盯着我看着那么长的时间?”
  相奴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其实刚才……我盯着您多看了一会儿,发觉有一点移不开视线,就厚着脸皮多看了一会儿。”
  郁苏微哂。
  相奴看着蒋超,见他虽然情绪很失控,时不时会大喊一句,但动作却很克制,很有种只敢动嘴、不敢动手的感觉……大概不会因为动作太大而掉下去,于是便随他去了,反正有清风看着。
  清风或许是因为身份作用特殊的原因,看上去倒是正常的很,捧着头骨稳稳地坐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相奴目光在蒋超身上停滞了几秒,颇为困惑:“这五浊侵心是只能影响到人某一方面吗?因为我眼睛的缺陷更大,所以便主要使我的眼睛逐渐迷糊看不清楚,但心灵却没有受到影响?”
  郁苏说道:“除了眼睛以外,难道你还有什么大的缺陷会被影响攻击到吗?”
  相奴想了想,发觉自己想不出来,除了失明让他耿耿于怀以外,他好像的确没有其他太在乎的……
  蒋超声音忽的低落下去,喃喃道:“妈妈……我好想你。”
  相奴一顿,说道:“我的父母,他们应该也是我的执念吧?”
  郁苏抬起手,淡淡道:“来我怀里。”
  相奴茫然迟疑地看着他,不大清楚他的意思,郁苏催促道:“快一些。”
  相奴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挪了过去,被郁苏一把抱过揽住。
  郁苏动作熟练地将相奴抱住揽进怀里,有些笨拙地轻拍着他的脊背,目光在相奴唇的痕迹上停留几秒,没说什么,只是将下巴搭在了相奴的头上。
  相奴不大懂郁先生这番动作的意义,只是在被郁苏拍了半晌后,他慢慢地有了困意,渐渐地闭上眼,竟沉沉睡了过去。
  人做梦时大多数时候是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做梦的,相奴亦是如此。
  梦中的他从一张细窄的床上醒来,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下面的床单也是白色。
  不知道是谁为他盖的被子,竟连他的脸也一并盖住了,相奴醒来时闷闷地,差点喘不过气。
  这导致他的心情很不好,那纯白色的被单被他粗暴地掀开扔在了地上,而他则微佝着瘦削的背,神情阴翳地低垂着头。
  黎明的光从斜面的窗透进来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瘦长的倒影投射在墙上,张牙舞爪,颇为可怕。
  但相奴本身并没有这个自觉,在他看来,他只是因为起床气而很不高兴罢了。
  过了很久,相奴才活动着僵硬的四肢--他的四肢有种很奇怪的僵硬,已经僵到了不协调的地步,使相奴刚下床时直接摔到了地上。
  好在床不是很高,他摔得不疼。不过可能因为他的肌肤娇嫩,虽然不疼,肌肤上却是一片青紫,阴沉沉地可怕。
  ‘起床气’再加上磕磕绊绊地碰撞,使相奴本就不好的心情愈发低沉,他看不见,凭借着‘记忆’满身低气压地走到门前,想拧开门把手走出去,但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相奴拧了半天都没能把门打开,相奴被气的拿手疯狂拍着门,他已经很用力地敲门了,但是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
  相奴头抵在门上,脸色呈现出莫名的青灰,默立几秒后,他返回在屋中漫无目的地转动起来,慢慢地走到了窗前,那是一扇拉合式的窗户,相奴手指不怎么伶俐地动作着,好一会儿才把窗户成功拉开,他从窗户探出去,大半个身子都在窗户外了,他的房间在二楼,不算高也不算低,但这样的姿势表现出来也够危险了。
  相奴迷茫地看着四方,听到楼下有窃窃低语的声音传来,他认真听了几秒,听到他们说:“虽然是瞎子,但是其他地方都能用啊……”
  瞎子?是在说我吗?
  相奴往外又探了探身子,然后就从窗户中掉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第54章
  相奴落地的声音吓了那两个说话的人一跳,他们回头一看,立刻就看到了掉在地上乱比划着的青年。
  他们离青年有些远,过来时没有看清青年的相貌,因此便走了过来,只是走过来时说话的语气不大好。
  “趴地上的那人是谁,新来的吗?怎么走个路都能摔倒……还刚刚巧摔在装着大少爷的窗户下面。”其中一人抱怨道。
  另一人随着他的话下意识抬头去看大少爷的窗,随即怔住,停住走动的脚步,吞咽了下口水,紧张地问道:“喂,你看看……那个房子的窗户是开着的吗?”
  他的同伴抬起头,随后也顿了顿,过一会儿才愣愣地说道:“好像是……那屋子窗户之前没关上吗?”
  他们这么说着,目光不由缓缓下滑,落在那个慢慢爬起的青年身上。
  青年站了起来,掺进了泥土青草的手指随意的揪了下衣领,露出了他那张漂亮到诡异的美丽脸庞。
  他歪着头,延着声音‘望’向说话的那两人的方向,眼眸与眼白混融在一起,眼睛呈现出诡异的灰色,美则美矣,配合着当下的一切,却恐怖到极致。
  那两个人看着青年那张熟悉的脸庞,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偏偏天色应景,霎那间便昏沉下来,一道白色雷光在乌沉沉的天空中闪烁,一声轰隆巨响紧随而来,如针尖一般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落在人身上,扎的皮肤升腾。
  青年的面孔在雷光的闪烁下恐怖极了,吓得那两人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跑了,留下青年迷茫地站在原地,对着那两人的背影困惑地皱起眉。
  刚才那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大少爷指的就是他吧。
  相奴这般想着,记忆逐渐清晰了一点,啊,对,他的确是大少爷。
  那么现在,他该往哪里去呢?
  迅疾的雨水疯狂地打在他身上,将相奴的衣服都弄湿了,湿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粘腻腻的。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往何处去,雨水延着发丝不断地滴下,许久后他终于有了想去的去处。
  他转过身,延着记忆和本能进入了之前掉下来的那个房间所在的别墅。
  他要去看一看自己的父母,还有……弟弟,对,弟弟。
  相奴想起来了,自己也有一个弟弟。
  他的弟弟在哪里呢……
  相奴寻找着他的弟弟,一股股莫名的牵引从同一个地方蔓延下来,席卷到他的身上,为他指引着路与方向。
  相奴在原地停留了几秒,转身,延着那股冥冥之中的神秘指引走了过去。
  他的弟弟也在二楼。
  这座别墅并不大,只有四层楼,占地也就二百平左右,是个私人住宅,除了相奴一家四口以外,只还有一个照顾他们兄弟的保姆。
  相奴有眼疾,而他的弟弟身体也不好,表面上看着没问题,实际上脏器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极度腐朽,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很难维持,与他相比,相奴都还算是康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的生活才必须要有保姆跟着服侍。
  但因为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不便,相奴的父母很怕请来的保姆会暗地里兄弟两个,于是特意砸大价钱只请了一个保姆将两个兄弟一起照顾,让两兄弟互相照应,免得被保姆欺负了也不敢说。
  不过结局证明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相奴的弟弟身体很虚弱,虽然没有失明,但却行动艰难。这样的残缺使他的心性十分扭曲,他也嫉妒极了身体健康能够自由活动的哥哥。
  他想不通,为什么老天已经让相奴眼瞎了,为什么不把他的满身疾病也给相奴呢?!
  有这样想法的他仗着自己有良好的视力能够观察情况,做了很多针对相奴的事情。
  小时候还好,只是在与相奴吃饭时故意将相奴的食物弄的乱七八糟,又或者往相奴的水里加料。
  大了以后逐渐过分,开始有意无意地将相奴的听读作品里下载一些乱七八槽的东西,试图带歪相奴的三观,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自己能够视物,试图让他嫉妒自己,在父母面前主动激化自己的矛盾……
  遗憾的是,相奴的心性相当平稳,平稳的近乎沉默寡断,每天都只安安静静地窝在家里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对于弟弟的挑衅也视若不见,从来没有和父母提起过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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