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事,他的阵法要解开并不难,只是花那么一点时间而已,难不成这群魔修还能瞬间给他搬到魔宫不成?
  “谁知道抬花轿的人怎么回事,两顶全搬去算了,省得到时候尊主大人怪罪在咱们头上。”
  “说得轻巧,咱们上哪再找八个人抬另一顶花轿?”
  “你蠢不蠢,咱们是魔修啊,还用走的?掐遁地决啊!”
  玄卿:?
  什么,这群敷衍了事的混账,竟然打算直接掐遁地决送他去魔宫,那他哪还有时间破开阵法逃跑?
  玄卿心下焦急,恨不能直接一拳给花轿开个天窗逃出去,可这阵法是宗主亲传,就算他今天把拳头砸烂了也绝不可能强行破开。
  这可怎么办……有了!
  “外面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敷衍尊主的婚事?”玄卿扬声朝外喊去,故意沉下声音,冷冷道,“尊主大婚规矩繁多,谁要敢不当回事,我定要跟尊主好好告你们的状!”
  外面魔修听了,面面相觑片刻,又看向玄卿的花轿,“新娘子,您在这儿啊。”
  早前怎么不吭声呢。
  “是我。”玄卿额头冒汗,一边努力解开阵法,一边拖延时间,“你们好好抬着轿子,绝对不许用遁地决,都听清楚了?”
  魔修们互相对视上视线,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
  新娘子坐在轿内,蒙着盖头,哪里看得见他们在外边掐遁地决,区区一个人类修士,还没过门就摆谱还了得?
  “谨遵新娘子吩咐,小的们,都好好给新娘子抬轿!”
  听到这话,玄卿心头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些魔修还是听他话的,否则被送进了魔宫里他可就彻底跑不了了。
  传闻魔尊楚思佞修为深不见底,没人见过他后还能活下来。他才刚及冠不久,未来还有大道鸿途前程万里,绝不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过了半晌,外面没有半点动静。
  花轿一动未动,玄卿怀疑那几个魔修又偷懒,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去管魔修的事,全心全意都在解开阵法上。
  一刻钟,那么短又那么长,对于玄卿来说如此,对于沈玉衡而言恐怕更是如此,他的境况比起沈玉衡还好上那么一些,至少没生孩子。
  玄卿终于把阵法解开,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帘朝外看去,登时傻了眼。
  这还是城主府么,把他弄哪来了?
  极尽奢靡的大殿犹如皇宫一般金碧辉煌,翡翠描金的龙凤屏风,白玉青瓷的百尺砖石,殿中摆着一道长桌,满桌皆是龙肝凤髓山珍海味,红绸挽着囍字灯笼高悬在梁上,即使入夜也像晴天白日般亮堂。
  纵然玄卿见过许多世面,也没见过如此花花富贵。
  他一时看愣,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待对方走得很近了,玄卿陡然打了个激灵,瞬间从腰间拔出剑来回身便是一剑。
  剑尖没能捅穿那人的心口,而是被那人轻而易举地一把攥住。
  谁!
  竟能如此轻易地近他的身,脚步声和身上魔气隐藏到令他这个大乘期高手都没有察觉,对方修为必定在他之上。
  思及此处,玄卿刹那明白过来自己是在何处,眼前是何人。
  剑尖猛颤了瞬,玄卿几乎眼前一黑。
  楚思佞,魔族尊主,修真界最大的祸害,举世间最强的魔修,话本子里白纸黑字认定的“反派大boss”。
  独属于魔族的浓雾将喜服的衣决晕染上一层墨色,化作如同死尸血液一般凝重的深红,男人容貌也渐渐从浓雾中显现出来。
  玄卿赶紧收回剑来,挪开眼。
  不能看不能看,见过他的人,全死光了!
  见他避开视线,男人抹去手心被长剑划开的鲜血,皮肉以肉眼可见的可怖速度迅速恢复如初,他似乎觉得玄卿有趣,玩味笑道,“怕什么,方才出剑不是很快?”
  等等,此人应该不是楚思佞,传言里楚思佞虽然丑陋无比,但是身高可足足有二十九尺,不是怪物也是巨人了,眼前此人哪有那么高?
  不是楚思佞,那肯定就是楚思佞座下的四魔将之一了,魔族大婚这天所有魔修都穿的红衣红鞋红裤子,就是这人的等级高些,所以衣裳也更好看些罢了,肯定错不了。
  想到这里,玄卿忽然又有了几分胆气,回过头来看他,冷喝一声,“大胆,敢这么对我说话,知道我是谁么?”
  男人歪了歪头,好奇看他,“你是谁?”
  果然不知道,那就好骗了。
  玄卿踱步到他跟前,一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魔修,一边嗤笑着道,“我是谁……”
  这模样倒是——长得挺漂亮。
  他从没用漂亮形容过一个男人,可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脑海里就不自觉蹦出了这两个字。
  白皙似玉的皮肤,一对堪称秾丽的精致桃花眼,眼尾还坠着颗星星似的红色小痣,鼻梁高挺无暇,薄唇不点自朱,纯白长发垂在胸前喜服上好似一匹柔顺绸缎,更衬肤色如雪,当真美得雌雄莫辨,漂亮极了。
  一个魔修,长这么好看,定是为了蛊惑人心!
  幸好他修为高深,不吃这套。
  玄卿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缓缓转回了他面前,神秘微笑,“你猜啊。”
  男人背手而立,任凭玄卿打探的视线在身上胡乱游走,沉吟片刻,低低道,“我生性蠢笨,猜不出来,有劳指教。”
  还挺客气。
  玄卿冷笑一声,顾自拉开一张椅子坐进去,学着魔修们的语气道,“猜不出来还不快滚,吃罪了我,你可担当不起。”
  闻言,男人看着他,良久,缓慢抬手指着那张椅子,“那是……尊主的椅子。”
  “我就坐了,怎么,我还躺呢!”玄卿仰躺在椅子上,分外惬意地翘起腿,“这都猜不出我的身份,你果真蠢得没救了。”
  被他平白骂了一句,男人倒也不恼,只笑盈盈看他,“给个提示?”
  看来不把他打发走是不行了,玄卿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朝他招招手。
  对方似是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立在原地不动。
  玄卿不耐烦地开口催促,“过来啊,你是真笨。”
  闻言,男人倏地轻笑一声,老老实实地附耳过去。
  耳边传来玄卿极轻极低的声音,呼吸喷洒在耳廓些微的痒,好像有根羽毛在心尖上轻轻地挠。
  “我就是尊主的新娘子。”
  男人身形一顿,恍然大悟般看向玄卿,离得如此近,似乎再向前半步就会碰到那双撒谎不带结巴的柔软唇瓣。
  玄卿自来熟地把胳膊搭在他肩头,压低声音道,“知道了还不快滚,我可都是为了你好,若是尊主知道大婚之夜,你比他先见了我的面,他老人家该如何作想?”
  男人的眸光从玄卿搭在自己身上的小臂上掠过,凝视半晌,认真道,“如何作想?”
  玄卿都快被他蠢得没脾气了,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额头,“当然是一刀杀了你啊,这都不懂,你怎么在魔宫混到现在的?”
  “哦……”
  男人颔首,好像真的在琢磨被尊主发现了怎么办,忽然又转过头来看向玄卿,“可你既说你是新妇,身上怎没有穿喜服?”
  玄卿这才想起他身上这一套松鹤道服来,一瞬间心跳骤停,大脑空白。
  编了半天,竟把这茬给忘了!
  他正飞快思考对策时,却听对面的男人不紧不慢开了口,“定是那些不长眼的蠢货敷衍了事,忘记给你换喜服了。”
  玄卿眼眸微睁,竭力忍住笑声,连忙道,“对对对,这你都知道!”
  看来这回是老天爷都在帮他,碰上这么个大傻子!
  玄卿附和着男人的话继续绘声绘色地道,“那帮蠢货欺负我新来的,连轿子都没抬进魔宫,居然直接掐了个遁地决给我送来,实在可恨。我看你比起他们也没那么蠢么,你叫什么名字,改日我让我夫君给你升官。”
  听到这话,男人倏忽展露出笑意,不紧不慢地凑近他些许,“那可有劳你了——我叫楚思佞,相思的思,邪佞的佞。”
  话音落下,玄卿唇畔笑容一僵,浑身好像中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空气好像凝固在此刻,整座大殿内陷入死一般沉寂,落针可闻。
  “夫人,怎么不理我了。”楚思佞偏头看了看他,那张漂亮到妖冶的脸上写满无辜,“在想给我升什么官?”
  玄卿猛地从座上起身,抓起剑就朝殿外飞奔而去。
  跑。
  快跑!!
  救命!沈玉衡你大爷的死哪去了?!
  第4章
  城主府前院。
  一顶大红花轿孤零零地停靠在角落,细看之下还能发现轿厢在微微的晃动。
  谢忱瘫软在地,浑身烫得吓人。
  心尖好像被密密麻麻的小虫疯狂啃噬,又痒又痛,令他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唯有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想从空气中汲求一些能够使他缓和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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