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邢镠玉心知肚明:“就一个人回来?又吵架了?”
林松玉:“哪有,我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邢镠玉:“……要不咱回家吧。”
林松玉:“不要。”
林松玉本来有点生气,看见杂货铺送来的货物,七八把椅子、扫把、脸盆……等等簇新的生活用品,稍稍降低火气。
这说明什么?说明谢琢想好好待客。
他抬着下巴,站在一堆廉价的塑料品中,对楼上的大表哥道:“你看,他给我买的。”
邢镠玉脑壳痛,告诉他一个残忍事实:“呵,只是让你随便坐坐,他又没给你买床。”
一般这种户型前面两间就是卧室了,邢镠玉隔窗侦察了一番,左边的房间有床有蚊帐,右边只有一些杂物。
林松玉也跑到窗户去看,发现谢琢真的一张多余的床都没有。
“我自己买,他买的我还看不上。”林松玉刚才在镇上看见家具店了。
邢镠玉:“……我再给你陪嫁两床被子得了。”
林松玉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道:“哦,那你去买,我要蚕丝被,低于一万的不要。”
邢镠玉:“镇上我哪里给你买一万的?”
林松玉:“你待会儿问问谢琢,他盖的就是一万的。”
邢镠玉第一次觉得自家孩子有攀比心,不是,谁能比得上林松玉的生活条件?
谢琢不在,林松玉也不好真的登堂入室,只能上楼和邢镠玉一起盖雨布。
邢镠玉支好了架子,两人猫在塑料布下面绑绳固定。
“不行,还是得焊死,我去五金店买电钻和铁片。”邢镠玉开走了跑车。
林松玉戳了戳绑绳,想象了下半夜雨棚被风吹跑,父子俩抱着淋雨的样子。
不可怜,还有点好笑。
半小时后,谢琢和汤呼呼回来,汤呼呼急急地跑进屋里,没看见跑车,以为叔叔走了,眼眶顿时浮出微红。
他抱着伯伯给他的大草莓,眼泪啪嗒掉在上面,染湿了草莓尖尖。
“叔叔是不是回家睡觉了?”汤呼呼带着哭腔问爸爸。
他不会大吵大闹地挽留,只会在叔叔走后偷偷哭鼻子。
谢琢蹲下来抹掉他的眼泪,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被警方通知去海边认尸的事。冬去春来,海水泡胀,尸体面目不会很正常。
警察告诉他要做好心理准备,味道可能有点难闻,冲击力也比较大。
谢琢当时去哪儿都得带着呼呼,他把汤呼呼给女警察帮忙抱着。
谢琢用“父子连心”安慰自己,里面一定不是汤玉,因为汤呼呼没有哭。
真的不是汤玉。
因为汤呼呼没有哭。
谢琢擦掉小崽子的眼泪,张了张口,很费力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叔叔没有走,你喊一声。”
“叔叔?”汤呼呼小声喊。
“我在这儿。”林松玉应了一声,从楼上下来,“你怎么哭了?你爸不让你吃草莓?”
汤呼呼摇摇头,一下子就不哭了,软乎乎地把草莓举起来:“草莓给叔叔吃。”
记得初见时,汤呼呼的草莓还得三块钱一颗。
现在对叔叔免费了。
林松玉被小崽子哄得很好:“我吃。”
两颗大草莓,一口一个,小崽子都没吃。
汤呼呼抿着嘴看完,问:“叔叔晚上在这里睡觉吗?”
林松玉矜持地洗手:“叔叔考虑一下。”
汤呼呼从篮子里拿起两个最大的红鸭蛋,眼巴巴献上:“留给叔叔的。”
汤呼呼:“呼呼的被子给叔叔睡。”
林松玉:“那床呢?”
汤呼呼:“也给叔叔睡!”
林松玉:“那你爸爸呢?”就一张床,你爸睡哪?
汤呼呼大方道:“也给叔叔睡!”
林松玉摇了摇手指,故意阴阳怪气:“不行哦,你爸守寡三年未满,碰一下就寻死觅活的。”
谢琢:“……”
作者有话说:
注:文曲星面相形容来自网络。
第18章
谢琢不打算留宿林松玉,家里实在没有条件,大总裁肯定睡不习惯。
但汤呼呼刚哭过,他不想打破儿子的美梦,没有出声。
让林松玉开跑车先去他家、故意拖延分蛋的时间——他给林松玉留出足够的时间“参观”他的家,给林松玉体面撤退的机会,也做好了回家看不见林松玉的准备。
但林松玉还在,竟然还给他盖雨棚,和邢镠玉一起——可能跟男朋友在一起干什么都不觉得累。
谢琢不出声,林松玉就当他默认。
林松玉出高速前在服务区上了卫生间,此刻又有些尿急,在一百平的屋子转了一圈,找到类似卫生间的小隔间,推开门一看,里面又是杂物。
不是,谢琢家真没有马桶啊?难道真是旱厕?
林松玉闭了闭眼:“呼呼,卫生间在哪里?”
如果汤呼呼告诉他没有,只有宝宝用的移动马桶,他一定会马上找来三台挖掘机把房子推了把孩子抢了,做尽恶霸之事!
“叔叔,在后面!”汤呼呼拉着林松玉,示意叔叔打开后门。
林松玉打开后面,看见了一间依着主屋建造的三平米小房子,看砖头的颜色,跟主屋不是同一时间造的,是后来加上的。
卫生间建在外面半夜上厕所不冷吗?
后院跟前院差不多,都是刚铺的水泥地,不同的是,两边邻居都造起了三米高的围墙,视线比较受限。
卫生间里虽然不是智能马桶,好歹也是个现代化的蹲坑。
这是林松玉这辈子上过最差劲的卫生间,他甚至开始怀念服务区的卫生间。
林松玉想起表哥说的“没有暖气洗澡得冻死”,还真让他说对了。
他洗了手,沿着后院的围墙走一圈,推土机一进脑,把谢琢房子推了这件事就忘不掉。
砖混结构不抗震,改,改成框架结构。
一层太矮了,加高,起码得跟隔壁一样高。
一百平有点小,把后院的空间都加上,给呼呼做游戏场。
靠近右边邻居的墙根底下时,林松玉听见了隔壁的八卦声。
不是他爱听墙根,而是邻居们没有收敛音量,一点都不担心隔墙有耳。
那他有什么不能听的。
林松玉就大大方方地站那儿听,抱着手臂,姿态从容。
谢琢果真是村里的名人,关于他的事迹都说不完。
先回忆一下谢琢当年的高考,成绩前无古人,市领导都来村里探望并发放补助。
再说十分钟谢琢和他的小崽子,感叹一下汤呼呼真可爱,没妈的孩子真可怜,谢琢的老婆说不定是因为他家里太穷所以跑了。当初大家都很看好谢琢出人头地,怎么现在还没有好消息?
接着群体思考全镇有哪些适龄二婚女青年,想给谢琢做个媒。
话锋一转,又谈论起谢琢门前的跑车和他的富二代朋友,听儿辈说那车价值三千万纷纷发出惊呼。
林松玉听完索然无味,话题翻来倒去,刚想抬脚进屋,突然,情报局话题转向,说起了谢琢的父母。
谢琢的父母是一对十分节俭且勤快的夫妻,当年大家都在山脚住土楼的时候,谢父就选择在靠近马路的地方买了宅基地建房子,一层楼就足够全家欢喜地住进去了。
不到一年,欢喜戛然而止。
八岁的谢琢在某天放学归来,在家里看见了煤气中毒死亡的双亲。
夫妻俩上完夜班在卫生间泡脚,煤气泄露没反应过来就去了。
因为太过节省,用的同一桶水。
因为太勤奋,给谢琢留下了当时惹人羡慕,现在落后于时代的一层房。
八岁小孩也有独立生活能力了,表亲堂亲都不想多养一个小孩。
谢琢自己也不想寄人篱下,仍旧按部就班地上学。
后来谢琢的老师家访发现谢琢害怕上卫生间,村里人就商量一下,出钱给谢琢挨着房子又盖了一个卫生间。
林松玉的姿态不复从容,手指搓了搓上衣的衣摆,左右踱了两步。
原来刚才他推开的隔间,真的是原先的卫生间。
林松玉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扫出一个懊悔的眼风。
他有点儿后悔拿谢琢守寡的事情阴阳他了。
亲人和爱人离世,对他是接二连三的打击。汤呼呼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自己无故接近汤呼呼,谢琢应激也很正常。
林松玉深呼吸了几下,对自己说一定要克制,你也不想大过年被赶出去吧。
*
谢琢怀疑林松玉上完卫生间顺着墙根溜了——如果没有汤呼呼的话。
他猜测林松玉应该在后院进行一些自我说服的把戏。
握手的触感还留在掌心。
他借着林松玉挣脱的劲儿,把他手骨一寸不放地摸了一遍。
在很多时候,谢琢必须一手控制汤玉两只手,免得他捣乱。握得越深越紧,回报给他的触感越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