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监控录像带实在太多了,林松玉滚了滚鼠标,发现日期截止到一年前,“婴儿时期的监控呢?”
  谢琢:“网盘内存不够,刻硬盘里。”
  林松玉心里一咯噔:“我在你家没找到硬盘。”
  他最近悄悄给谢琢收拾东西搬家,没看见硬盘啊。难道是藏在那些包装盒里,被他扔掉了?!
  “你没找到……”谢琢失笑,林松玉居然还去他家找了,不愧是行动派,他不过是想等自己出院了挑一个时间陪着林松玉看,能起到一个解说作用,看哭了还能安慰,“因为我烧了。”
  林松玉顿时想起谢琢烧的《年终报告》,怒目而视,“别告诉我你没有备份。”
  烧给汤玉的他一个也看不见啊!
  谢琢:“备份在实验室,实验室恒温。”
  硬盘想要不坏,存储条件很重要。谢琢之前没有很多钱买硬盘多备份几个,只能放在实验室,安全。
  林松玉放了心:“下次去实验室带回来,我先看这些。”
  他搬了电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戴上一只耳机,点开汤呼呼喝奶的视频。
  谢琢:“需要请解说吗?”
  林松玉:“时薪一百。”
  谢琢看见他点开汤呼呼第一次喝奶的视频,轻声道:“是去年元宵节,我刚带呼呼回去,我不会喂奶,怕呛着呼呼,临时请了一个产科的护士指导。”
  林松玉看见最小最小的汤呼呼,在护士手里闭着眼睛吸奶,护士一边喂一边指导要点,间或听见谢琢的提问。
  视频是谢琢拍来揣摩学习的,聚焦在汤呼呼身上,护士和谢琢本人都没有入镜。
  林松玉有些出神,他好想看看这个时候的谢琢,一定是个大可怜。
  对了,谢琢第一视角拍的视频,他本人肯定不入镜,只有呼呼,但监控不一样,全方位的,拍谢琢比拍呼呼更清晰。
  林松玉于是滑动一下鼠标,挑选备注是监控的先看。
  谢琢倾情推荐:“看我拍的视频,比较清晰,我的摄影技术还行。”
  林松玉:“你不想让我看监控?”
  谢琢被戳破心思,沉默了一下,“是,先看视频。”
  林松玉依着他,又点开一个谢琢拍的,汤呼呼翻身的视频。
  大人在看视频,汤呼呼对全是自己的视频不感兴趣,乖巧地坐了一会儿,把手伸向爸爸勾棉鞋的毛线团。
  呼呼玩一下。
  他扯了扯,发现爸爸没有说他,一骨碌下地,开始扯着毛线,先栓住椅子腿,然后绕着床腿,牵着线到处挂着。
  还是没有爸爸说他。
  小崽子于是把线缠上谢琢带着支具的腿,忙上忙下,把爸爸五花大绑。
  小崽子玩得不亦乐乎,谢琢要盯着林松玉解说,故而放任汤呼呼,充当他的玩具。
  林松玉看了三个视频,心脏就像汤呼呼手里的毛球,被东抓一下西抓一下,视频是很好,呼呼很可爱,监控谢琢越是不让看,他越百抓挠心。
  尤其是汤呼呼第一次喊爸爸,被归为监控。
  不管了,林松玉啪地点开。
  监控视角的光线果然不行,大约是晚上,汤呼呼十一个月左右,坐在地上,摆弄玩具。
  大约第3秒,谢琢端着奶瓶出现在镜头下,走路一瘸一拐,大概是刚取钢钉,所以腿上有伤。
  监控里看不清谢琢的表情,但能看出他比现在清瘦许多,取钢钉大小也是个手术,没有人给他炖营养汤,也没有督促他照顾好自己。
  谢琢一边走一边摇奶瓶,忽地,砰一声,谢琢摔了。
  摔之前他下意识伸右手去抓窗帘稳住身子,窗帘没能承受住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哗啦罩了下来。
  视频外的林松玉脸色一变,他和视频中的谢琢一样,后知后觉发现地上有一滩水,可能是小崽子的尿,也可能是打翻了水杯还没擦,总之,谢琢摔了。
  原本在吃手的小崽子愣了一下,看见被窗帘掩埋的爸爸,扔掉玩具,簌簌爬过去,起先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谢琢没有立即从窗帘里挣扎出来,按照一岁幼崽的认知,等于爸爸突然消失了。
  他伸手去抓窗帘,或是拍打地面,嘴里发出啊啊呜呜的无意义词句。
  林松玉心脏猛地一缩,谢琢肯定受伤了,不然不会由着窗帘挡住父子俩的视线,谢琢的视线一秒钟都不敢离开呼呼。
  汤呼呼开始哭了,他急得开始“爸爸”“爸爸”地喊,发音并不标准,乍一听不能确定他在喊爸爸。
  “爸爸在这里。”谢琢回应着汤呼呼,“宝宝不要动,不动。”
  下一秒,谢琢伸手扯开窗帘,就坐在地上的姿势,几乎如常地抱起呼呼,嘴角牵了牵:“你喊爸爸了吗?”
  “再喊一句,爸、爸。”
  在他身后,米白色的窗帘布上一滩鲜红的血迹。
  林松玉这才注意到窗帘下面倒着一个槽钢金属晾衣架,谢琢带翻了架子,尖角刺进他的右手手肘,刮下了一片皮肉。
  难怪谢琢右手手肘有很多疤痕,就是这样形成的吧。
  这还是肉眼可见的伤口,林松玉不知道摔这一次有没有牵扯到骨折处,有没有伤到尾椎骨。
  在黑暗的那几秒,他用晾衣架上晒着的汤呼呼的纯棉裤子简单裹着右臂打了个结。然后,谢琢抱着大哭的小崽子安慰,若无其事。
  一颗眼泪毫无预兆涌出了林松玉的眼眶,他伸手拂去。
  小崽子或许是察觉出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或许是感受到了爸爸的疼痛,一直哭,谢琢便一直哄他。
  渐渐的,汤呼呼不哭了,一声一声地叫爸爸。
  直到视频结尾,林松玉也没有看见谢琢有没有替自己包扎。
  屏幕上出现播放结束的标志,林松玉还沉浸于和汤呼呼一样的悲伤里。
  难怪汤呼呼第一次叫爸爸的视频,谢琢总不让他看,不让他分享这一声爸爸。
  谢琢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林松玉看了会哭,他干涩地解释:“其实,没什么感觉,发生得太快,感觉不到痛。”
  “你骗鬼呢。”林松玉狠狠伸手抹掉眼泪,“为什么不请保姆,你是不是严重睡眠不足。”
  谢琢一愣,这都被林松玉看出来了。
  他当时确实因为兼职和照顾汤呼呼两天没睡觉了,所以才会踩上那一摊水,他平时没有这么粗心。
  林松玉:“为什么不请保姆!”
  谢琢:“请了,只是前两天被我开除了,我发现她……偶尔会抽烟。”
  第50章
  谢琢抽出手帕,递给汤呼呼:“给爸爸擦擦脸。”
  汤呼呼接过来,擦着林松玉的脸,擦一下,啵一下,“爸爸是男子汉,爸爸不哭。”
  汤呼呼神情凝重地思考,是什么把无所不能的爸爸弄哭了呢?唔,是它吗?
  汤呼呼看着电脑,伸手拍了一下:“电脑坏,爸爸好。”
  林松玉破涕为笑,“好,爸爸不哭。”
  汤呼呼五指正好触在笔记本的感应区,啪唧,随机触发了一条视频。
  是汤呼呼流感在医院挂水的视频,他坐在爸爸怀里,头上贴着退烧贴,鼻头红红的,脚背连着静脉点滴,白色绷带裹了两圈就将小小的脚覆盖住。
  谢琢一掌虚虚托住汤呼呼的后脚跟,防止他乱踢滚针。
  林松玉从来没发现原来黄色注射针头这么粗,透明输液管在胶布里蜿蜒绕了两圈,往上连着一只吊瓶。
  周围还有其他小孩入镜,大一点的扎手背,小一点的娃娃扎脑袋上,每一个家长看起来都要心碎了。
  这估计是去年春一次很厉害的流感,三甲儿科爆满,没有床位,只能坐着。谢琢眼里满是红血丝和焦虑,不知道这是病程的第几天了。
  视频是对面一位家长拍的,估计想发抖音渲染儿科的紧张形势。
  谢琢保存的视频是竖屏的,右下角显示点赞过万,可能是他自己刷到的,可能是他朋友刷到转载给他的。
  小崽子随机一个视频,又把爸爸的眼泪赚到了。
  林松玉不知道该怎么发明时光机,让他降落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或者再往前一些,降落在谢琢摔倒的时刻。不,还不够,他自己没有失忆就好了。
  作为一家药企总裁,林松玉每年都会流感数据和药效分析,但他从没想过……数据里有他的宝宝。
  那么多浏览量,那么多人看到了,怎么偏偏自己没看到呢。
  万一……或许会有不一样呢。
  谢琢闭了闭眼,汤呼呼刚哄完爸爸又暴击爸爸:“这是呼呼,高烧第三天,对不起,我没照顾好。”
  谢琢状似轻松地说:“好多小孩扎不了脚背,呼呼可以,他坐得住。”
  汤呼呼扭头看见自己的吊点滴视频,崽可以共情爸爸,但不能共情当时的自己,一下子弯起眼睛,像介绍什么有趣玩具一样对林松玉道:“呼呼生病啦!”
  林松玉看见笑得开心的崽儿,深深呼吸了一下:“对啊,呼呼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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