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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预想摘掉头上的毯子,江惟英却按得死紧,一股子要闷死他的力道“好吧,确实是看不见的时候适合说真话,但不适合说别的。”
  “其实这世上所有三个字能表达的东西都不太有诚意,你都别说,不吉利。”
  “那我能说真话了吗。”
  江惟英用下颌抵着林预深陷的锁骨,长臂揽着他的腰身,清醒又疲倦地睁着眼“不能,闭嘴,我困了,不许你说话。”
  “我看不见..”
  “你已经到了非得看着我的脸才能睡着的地步了吗。”
  林预果然沉默,许久后江惟英听见他问“黄色的布丁是芒果的味道吗,你说过那种水果叫芒果。”
  江惟英咬咬牙“不是,那是西瓜味的。”
  “.....”
  “我说那是西瓜,那就是西瓜。”
  隔着一层毯子,林预大概很郁闷,江惟英在他脖颈间靠了一阵,听得他呼吸逐渐均匀后将他放平,这人估计也是很久没睡觉,睡得即快又沉,江惟英把毯子拉下来盖好,还是放轻动作解开了他的衬衣去看了看胸腔前腹,入眼间江惟英就很受不了,气得后脑连着太阳穴剧烈地疼痛,如同电钻抵着头骨高速往里钻,耳鸣不止,两眼昏花,一时间恨不得把手按进脑子里去,江惟英几乎整个全身的青筋都乍了起来,在脖子手臂上根根凸出,不甘平复,即便如此他眼前的林预却是在安静沉睡,无知无觉。
  江惟英死死咬牙没发出半点声音,僵硬地生熬过一波疼痛,等到视线逐渐清晰,他衬衣的背后前襟也早已湿透,乏力得牙酸手抖,他这才有空长长舒了口气,僵冷潮湿的掌心抚过林预调色盘似的皮肤,那凹陷的腹腔随着呼吸起伏,胸侧肋骨数得清每根线条,沿着腰际腹腔,青色紫色的痕迹大小不一,皆是斑块状的淤痕,下手之重让江惟英心情稀烂到地了。
  林预无论说什么在江惟英这里都可以不作数,他一向是靠自己判断,不然光是凭着这么多年的新仇旧怨,林预早已死了十六年,他忍了又忍都没揍他,就怕他真的死了。乍然看见眼前这样真实的惨状他有些无措,仿佛心里有密密麻麻的细针戳过,不那么疼,但不舒服。
  林预依旧熟睡,好似这点伤完全不影响,江惟英知道这不代表林预不疼痛,他轻轻一按,林预都会立马皱眉,也会习惯性转身侧睡,光是这种姿势,就已经这让江惟英觉得头疼。
  “草”他没好气地扣上他的衣服,坐在床的一侧盯着林预,出过汗后浑身的黏腻紧贴在身上,随着时间一点点逝去逐渐把人都变得冰冷,江惟英缓了一阵,打算去冲个澡,刚起身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声音不大,江惟英看林预没什么动静,这才过去开门。
  有这胆色来敲门的自然还得是老胡,门一开,他先是被江惟英苍白的脸色惊了一惊,随后立即说起要紧的事来“东家,那位姜老先生来了。”
  “谁?”江惟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要再问,老胡急忙擦了擦额头“您的外祖,姜老先生到了,五分钟前进了门,已经在前厅了。”
  江惟英心里一暗,转过身眼前就发黑,他来不及想更多,也再顾不得吵醒林预,他快步去房间换了身得体衣服,胡乱在面上冲了冲水,迅速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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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外祖不是什么旁的人,跟江家关系说大不大,其中联系又是千丝万缕,细说不请。
  江惟英也不是没想过他会千里迢迢赶来,但这样没有通知的出现,预兆就不妙了,他在心中暗骂姜辞,真到了客厅的门前,心思又复杂起来。
  许久不见外公,心里没点起伏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这次要面对的东西,烦闷比感慨要多得更多,不留深思的时间,江惟英豁然拉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午夜寂静,室内灯火通明,照不透落地窗外半分夜色,年迈的老人背影伟岸依旧,别着双手站在窗前,只在门响的时候微微抬眼看向玻璃深处。
  “外公”
  姜晟转过身来,锐利冷厉的一双眼睛气势凛然,眼神居高睥睨,不怒自威,他与席境的父亲曾是战友,也同为过幕僚,江惟英见过数次那人的面孔,在各种时政的屏幕上报纸上,见得多了,认识席境久了,也就渐渐不太在意他有没有母亲这件事了,无论是在看着那人还是自己外公的时候江惟英都会想着,同样的爹,哪怕是席境,都要选条断子绝孙的路,他又何必强求一个女人非要做他的母亲?
  他不喜欢姜晟的眼神,哪怕姜晟对他已经几乎算是宠爱。
  热水滚烫,顶开了壶盖滋滋作响,江惟英上前亲自沏茶,端到姜晟面前,恭敬低声“外公。”
  姜晟只是看着那茶,没有要接的意思,数秒过后,江惟英直腰,姜晟猛然抬手,恢弘落掌,沉闷利落的巴掌将江惟英的半张脸打偏,他未退半步,手中仍是稳稳端着那杯茶,滴水未溅,只有嘴角破损处有了一丝血痕,他不着痕迹地舔舐干净,依旧能摆出恰到好处的笑意和诚意。
  待姜晟落坐,江惟英将茶水放在他面前,茶盖掀开,碧翠的茶叶漾出浅淡水面,香气四溢,姜晟一看就知道,这是他常年在喝的茶,峨眉春雨,这茶娇贵难存,倒不是太名贵,只不过产得早,又是在高山深寒处,每年都是江惟英挑着时候寄过去,数十年不断。
  姜晟冷笑一声“端得一手好茶,真是我的好外孙。”
  “外公,茶是好茶,不好的是我。”
  即便他有此态度,却也说明不了什么,姜晟不屑于任何语言上的驳辩,他不叫坐,江惟英便只有站着的余地,浅尝了几口茶,姜晟重新落下沉沉目光“你在你江家做的这些混账事,都还有来日方长,无论是哪个野种占了不该占的东西,总归有的是时间打发,只要你还活着。”
  “外公..”
  姜晟淡淡一瞥,语气更轻“或者我还没死。”
  纵使江惟英站立着,腰背绷得笔直,也无法在这种威压中游刃有余地地反驳出声,只听姜晟施舍般发布宣告“也别多想,你江家这堆铜臭我不占分毫,但你们母子的东西我决不允许有人觊觎。”
  “我有母亲?”
  姜晟抬眼笑了笑“所以你做的混账事,我才会看在你没有的份上原谅你一次。”
  “还有下一次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原谅我的理由了?”
  “有的。”姜晟敛眉收起笑容,眼神近似遗憾“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想不明白?不怪你,是江伯年这些年还没来得及教会你”
  “我亲自教你。”
  他起身走到江惟英身边,按在他肩上的力道极大,一只手生生将他按坐在椅子上,他俯身在江惟英耳侧轻声道“让那野种消失不就好了?他一消失,你还有什么可让我责怪的?”
  “他不可能消失。”江惟英抵御过一波搅碎脑仁的疼痛攻击,肩膀险些撑不动那紧扣下来的力道,全靠咬碎牙齿的那点坚持,尚能维持眼前零星的清明。
  “暂时不会。”汗湿的发往下落水,沿着发尾坠到衣领浸湿一片,姜晟摸到那点湿意,撤掉了力道,转过头不再去注意江惟英急促地呼吸声,缓声道“最多三天,葬礼后,你会跟我走,先治你有病的脑子。”
  江惟英深深闭上眼“外公。”
  “外公只是你的外公,你不过是我一个外孙,我却还是别人的父亲,难不成你指望着我能同意我女儿的后代去死?”姜晟似乎觉得可笑,他摸了摸江惟英湿漉漉的头发,少有的和蔼分不清真假“江惟英,是你你能吗。”
  “每个人都会死,死于疾病那是无能为力,死于身老是不可抗力,死于感情是什么?是坚定不移的忠贞情怀还是至死不渝的感人执念?”
  姜晟摇头“不是蠢,不是不忠不孝,甚至不可笑。”
  “是不值得”
  “但凡值得你江惟英宁愿死也不能挖掉脑子里那块记忆的人.....”
  “他为什么会离开你?”
  “是男是女不重要,背德乱伦无所谓,我老姜家不用你一个外姓人继承家业,你也乱不到我家的以后,我更不要你志愿伟大,胸怀家国”
  “为一个不值得的人牺牲一辈子不会被歌功颂德,只是容易被看不起,国歌教你起来,不要做奴隶,外公不过是希望你坐着,不要跪着。”
  指甲在手心掐出了深红血痕,江惟英独自斜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摸了摸掌心的痕迹,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难堪。
  第57章
  手机响了一夜,在清晨时分彻底没了动静,时间是很短暂的东西,林预在身边太久,大多数时间是睡觉,当他在身边,江惟英都让手机静音,有时候是觉得手机响起来的声音很吵,有时候是觉得那么短的时间,任何电话都是打扰。
  那俗得要死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江惟英平淡极了,孤零零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听。这一晚姜辞打了七十一通电话,他一个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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