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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糖 第77节

  宋知遇看着杯子里满到快溢出来的透明液体,恍惚间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他一抬眼,黑白照上的孟士安和蔼地笑着,和过去无数次与他谈心时一样。
  宋知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时候他迅速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见札秋池又端起分酒器,他忙道:“师母,您少喝点儿。”
  “我不喝。”札秋池将分酒器递到姜郁面前,她看着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的姜郁,笑道,“还是个小酒鬼。”
  “其实我平时也喝得不多,”姜郁提起分酒器又给自己倒了一小盅,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因为这酒真的很香!”
  --
  临走前,札秋池拉着姜郁进屋,给了她一只红色锦盒。
  她和孟士安没有子女,二人说好了离世以后房子要委托别人卖掉,连同存款一并捐给学校用来设立助学金,帮助家庭贫困的孩子。
  札秋池的一些首饰和嫁妆则分给两方亲戚里的小辈,和一些投缘的学生作纪念。
  姜郁将红色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翡翠挂坠,翠绿色的平安无事牌。
  她不懂翡翠,但她也知道大多数情况下色越绿越贵重。
  姜郁吓得连忙将锦盒合上,想还给札秋池,“札老师,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
  札秋池是独生女,父母过世早,他们留下的这些零碎的玉器她舍不得卖,也不在乎价格,只想着什么样式配什么人。
  “收着,这颜色衬你。”
  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让人一看就想到春日里万物复苏的景象。
  再三推辞不成,姜郁只能收下。
  回酒店的路上,她在宋知遇口袋里看见了同样红色锦盒。
  他的是一块白色的平安无事牌,玉质温润如羊脂,一点瑕疵和裂纹都没有。
  “我们以后多来看看札老师吧……”
  东西贵重,按着价值还礼的话札秋池一定不会收,他们也只能多来陪陪老人家,尽尽心了。
  宋知遇牵起她的手,“嗯,应该的。”
  --
  晚上,宋知遇与师兄杜洪约了明日去研究所的时间。
  他摸了摸靠着自己肩膀的毛茸茸的脑袋,问姜郁:“你明天是在酒店等我,还是自己出去转转?”
  “我出去转转吧,我昨天看札老师的羽绒服跑绒挺厉害的,想给她买件羽绒服。”
  姜郁仰起头亲了他一口,“你安心去,不用挂心我。”
  宋知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她:“郁郁,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
  姜郁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平日里宋知遇很少称呼她的名字。
  她坐起身,双手捧着宋知遇的脸颊,“为什么这么问啊?遇遇?”
  宋知遇失笑,他沉吟片刻,“其实札老师说得没错,我回一中教书,确实是一种逃避。”
  他那段时间不愿意见到任何可能让自己回忆起读研时不好记忆的人或事,所以在没想清楚自己的未来到底要怎么走的时候,他看到一中招物竞老师时立刻就报了名。
  后来一路笔试、面试、体检,他十分顺利地走了一系列的流程,顺理成章直接入了职。
  宋知遇觉得那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能离开让他痛苦失眠的环境,离开那一团糟污的地方。
  后来,随着失眠状况和心态逐渐的恢复,他才慢慢意识到他放不下。
  他开始捡起原本计划在研究生毕业之前要读完的书,开始看这几个月落下的文献期刊。
  哪怕没有杜洪的邀请和昨日札秋池的开导,宋知遇也会趁这个假期将这件事情尽快梳理明白。
  日子一旦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了,也许这一生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逃避怎么啦?而且你在一中也没有消极度日啊。”姜郁用力揉了揉他的脸颊,“宋老师,你班里的物理成绩创了新高诶!”
  她非常认真地看着宋知遇的眼睛,放慢语速道:“这不叫懦弱,这是人之常情。脱离痛苦的根源,这是人和动物的本能。你明明知道某件事情会给自己带来痛苦,却还要一头扎进去,那不是勇敢,那是受虐狂。”
  “人在受伤之后是需要一段时间来修补恢复的,你去一中教书可能是因为那里给你留下的记忆很美好,所以你的大脑推着你回去汲取能量了。”
  姜郁松开他的脸颊,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等你充好电了,无论是选择继续在一中教书,还是读博或者干其他的,我都会支持你的。”
  宋知遇低头抱住她,声音发闷,“郁郁。”
  “嗯?”
  “我爱你。”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此刻最想说的,只有这一句。
  第54章
  次日, 杜洪像是生怕宋知遇毁约后悔似的,踩着酒店早餐开餐的点儿就到了大堂。
  他自己买了张用餐券进去吃饭,吃走了两轮人, 才看见宋知遇慢悠悠地从电梯里下来。
  杜洪一把抢将他的房卡, 拿过去给服务员刷, “打包一份早饭谢谢。”
  拎着早饭坐到车里,杜洪才告诉宋知遇他们总工今早有会,想在会议之前见见他。
  “别紧张,就闲聊。”杜洪瞥了他一眼, “之前我们组里有硕士生引用过你的论文,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就去看了你硕士时期发的那几篇文章。他看见你其中一篇一区文章的共一是我, 特地来找我打听问你现在在哪儿读博, 有没有兴趣来当博后。”
  杜洪想起那时总工的表情还是觉得想笑, “我说你没读博,现在在当高中物理老师, 他愣了一会儿确定我没开玩笑以后, 问我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倒也不是说当高中物理老师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有些大材小用而已。
  宋知遇弯了弯嘴角, “你们总工听起来人不错。”
  “人挺好的,一直催着我来找你, 说你要来的话这届名额就留给你。”杜洪见他表情如常,猜不透他的意思, 索性换了话题, “还没问你, 你这半年的高中教学体验怎么样?我听说你不光带竞赛啊,还带高三普通班当班主任?”
  宋知遇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 然后纠正他的说法,“高三重点班。”
  杜洪一听,乐得肩膀都在抖,“行,重点班,看来你还挺乐在其中的。”
  见宋知遇状态比一年前好了许多,杜洪心里也终于是松了口气,无论他以后选不选择继续读博做研究,起码人的精气神回来了。
  当初孟士安离世,大家最担心的就是宋知遇和黄北星两个人。那一届最出色的两个师弟师妹,毕业后一个去了高中教书,一个进了企业打工,至今还在做心理治疗。
  因为一次意外,二人的职业规划和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大家一直为他们感到遗憾。
  “大师姐前段时间也联系过小黄,说她最近状态不错,升职涨工资了,明年准备买房。”
  宋知遇点点头,“挺好。”
  “是啊。”杜洪叹了口气,“挺好……”
  除了偶尔想起孟士安那个小老头儿时还是会难过,一切都挺好。
  研究所的位置偏僻,过了市中心早高峰最忙的那一段后,路上的汽车渐渐稀少起来。
  早上八点半,车驶入研究所。
  杜洪直接将他带到了总工办公室,又安排了寒假来实习的学生一会儿带他参观。
  “我先忙去了,中午不一定能跟你一起吃饭,到时候再说吧。”
  撂下这句话,杜洪火急火燎地走了,午饭时也没见人影。
  直到下午三点多,宋知遇打车回酒店的路上才收到了杜洪的短信。
  杜洪:【怎么样?我听说你和总工聊得很投缘,他说你看见那些设备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杜洪:【年后就开始报名了,虽然我不担心你的能力,但需要的材料很多,决定了就趁早准备。】
  旁人预备申博的,有的从暑假就开始准备了,基本没有拖到现在才开始的。
  杜洪:【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虽然赶,也来得及。】
  宋知遇:【我回去再考虑一下。】
  杜洪:【是女朋友那边不愿意异地?】
  杜洪听说他女朋友是江城本地人,又在江大教书,不想和工作稳定的男朋友异地太久也是人之常情。
  宋知遇:【我们还没谈到这个。】
  三年时间不短,而且万一中间有什么差池,很可能三年也读不完。
  他不能仗着姜郁支持,而丝毫不顾虑她的感受。
  --
  回到酒店,宋知遇刚刷开房门,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朝着自己奔过来。
  姜郁掀开他大衣的衣襟,迅速钻进他怀里,“你这个天穿大衣不扣扣子,冷不冷?”
  宋知遇本想说不冷,但感受到胸前自她脸颊传来的温度后,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冷。”
  姜郁闻言牵起他的手搓了搓,又伸手摸了摸他微凉的脸颊,“那我给你捂捂。”
  房间内暖气足,宋知遇很快便脱了外套,只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坐在沙发上。
  姜郁穿着珊瑚绒长款家居服靠着他的肩膀,“今天怎么样?”
  宋知遇垂眸看着她,一时间没想好要说什么。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宋知遇觉得三年时间也不算特别久。
  但开门后,在看见姜郁跑过来抱住他的那一刻,突然就觉得三年实在太长了。
  今天才大半天不见,就忍不住想亲她了。
  “嗯?”见他不说话,姜郁起身与他对视,“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宋知遇看着她,回答:“一般。”
  “一般?”姜郁音量微微提高,她似是不太相信,眼睛都瞪圆了些,“那么大的粒子对撞机,还有什么什么国内外罕见的几个亿的高精尖设备,你居然说一般?”
  姜郁今天特地查了资料,m市的那个研究所是如今国内数一数二的物理研究所,设备人员都是最顶尖的,院士就好几个。
  姜郁板着脸道:“宋知遇同学,我严肃提醒你,你不要因为私人情绪而诋毁我国的物理研究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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