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厉非:“还发呆,不是一直想着当竹马?”
“衣服是昨晚我找人买的,虽然没办法和你们的校服一模一样,但多少看着还是有点像的吧?”
可不止是“有点像”。
傅斯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们校服是蓝的,这个运动服是蓝黑色。算不上一模一样,但真的已经很像了。
尤其是傅斯霆换上那衣服站在镜子前。有一瞬间真的幻视高中时的自己……
真的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他明明穿越到未来,又对着镜子里高中时的自己。时空突然不存在了,无数梦境和现实在这一刻交织。
除了校服,厉非说还准备了一个更有意思的道具。
到了楼下傅斯霆服了——哪里来的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车啊?
真就是那种九十年代黑色自行车,连铃铛都是大白铃。当厉非大长腿跨上车时,那都不是回到傅斯霆的高中时代了。
那是傅斯霆高中时代的再十年前,那部《我们的青春故事》里的时代!
傅斯霆人生第一次有种梦中梦套梦中梦的感觉。
真的,不仅穿越,还穿厉非演过的校园剧。真的什么都有了。
他坐在厉非车子后面,由他载着歪歪扭扭骑过门口的乡道。福利房小区比较偏僻,外头就是一大片农田,田里麦子郁郁青青地抽了穗、沉甸甸的,荷塘里粉粉白白的荷花正盛开,莲蓬也在迎风摇曳。
这一天的风不大,日光也柔和。
鼠尾草一路浓郁的紫色香气。傅斯霆抱着厉非的腰,仿佛一个高中生坐在暗恋的竹马的后座上,由他带着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随意穿行。
……
好在,在这座到处都在拆掉重建的小城里,他们还是找到了一处尚且存留的老城区。
遍地逼仄的自建房店面,透明塑料条的老旧门帘,门口矮墙下爬着店主自己种的丝瓜,店门口睡着橘猫,店里卖着老式汽水和冰棒。
两人一人买了一瓶老旧的色素汽水。
就真像高中男生一样,一起坐在丝瓜架下的矮墙上咕咚咕咚喝。厉非直接坐在了掉色的红砖上,两条长腿不自觉快乐地晃。
汽水是粗劣的糖精味道,但两个人都喝得蛮开心。
厉非手里是菠萝味儿的,淡黄色,他看看傅斯霆手里的橘黄:“你的是橘子味的吗?给我尝一口。”
“好。”
厉非现在人生特别不可思议的一点是——他居然在互换瓶子时,第一时间想到了“间接接吻”这样的词汇。
就他这么一个浪漫过敏、麻木不仁的人。短短不到四年,真的是被爱人的种种浪漫细胞给彻底浸透,“精密仪器”都要被泡成一个恋爱脑。
他甚至还默默地拿出了手机。
这也是他以前最不爱做的事。毕竟他是男明星,天天被人拍来拍去,遇到傅斯霆之前真心觉得没必要再自行记录生活。
但人都会变。后来他每个月手机里的合影、抓拍的傅斯霆,好像比那种靠晒可爱宠物吃饭的专业宠物博主都多。
人为什会变成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呢?
令人费解。
“……”
刚自拍了几张,一个路过的摩登大姨就起了热心:“来来,拍照是吧?姨给你们拍!”
大姨恐怕眼睛也有点花了,又或许是两个人的衣服、幼稚的喝汽水行为和快乐生动的表情暧昧了他的年纪。她一边拍,一边不住啧啧赞叹:“现在的小孩真高、真好看啊,你俩都是三中的学生吧?”
傅斯霆:“……”
厉非面不改色:“嗯,是啊姨。”
大姨:“瞧瞧姨给你们拍得多好!不过还是你俩长得好,随便一拍都跟电影似的。啧啧,三中是好学校啊。你俩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有出息哈!”
厉非:“一定的姨。”
姨真的太会夸人了。
夸他们好看还是其次,还那么一本正经地夸他们年轻。
这一天的后半段路,换成傅斯霆骑车载着厉非,轻车熟路地沿着歪歪扭扭的小道往三中骑。
“哎……”
可到了校门口,大门上却写着“珠市实验二小”。
傅斯霆心里一沉,不过他经过这几回,好歹也成长了一些,并没有当场发疯,而是努力想要赶紧找到一个“为什么又不一样”的理由。
“你们三中前两年搬了新校区,”厉非说,“现在在新的经济开发区,在河边,现在建的像个大学似的。”
“……”
“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啊,我去年才陪你去新校区看过你们的语文阚老师。”
“…………”
旧校区门口的合欢树沙沙,傅斯霆愣怔。
厉非……陪他回来,看过阚老师?
那阚老师会怎么想啊。
“你们老师能怎么想?当然很高兴你现在的成就啊,有自己的公司,还交到了明星朋友。可惜你想送的礼物阚老师说什么也不肯收。所以回来以后,你就以老师的名义在三中捐了一个图书室。”
“阚老师现在在学校可荣耀了,新校长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
“当然阚老师自己也厉害,这几年得了很多教学奖,也评上了副高。家庭地位也高了,现在老公孩子婆婆都听她的,日子还算舒心。”
傅斯霆:“……”
傅斯霆:“那老师她,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我觉得我们的事,虽然没有刻意瞒着她,但她可能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有get到。”
虽然也有可能是看破没说破,但厉非觉得,多半还是她太纯洁正直了,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
反而是阚老师那天带来办公室的才十三岁的女儿好像默默地很懂,嗑得蛮开心。
周末学校大门紧闭,两个人就坐在门口没什么人经过的花坛上絮絮说着。
“至于李校长,他今年冬天也该出来了。或许明年我们也可以一起去看看他?”
“出、出来?”
“嗯。三中修建新校舍期间,李校长好像在工程里贪了些回扣款。被举报了,判了两年半。”
“……”
“他应该确实是个好校长,当时很多学生帮忙说话、请愿轻判。但贪污的事也是证据确凿。本来人就是多面的,一个做了很多好事的人,也可能私底下抵御不了诱惑、做一些不那么好的事。”
“……”
“好在也就两年多,出来还能好好做人。何况他女儿现在工作很好,你去年还给她牵线跳槽去了更好的企业。她现在的年薪负担得了父母的养老。”
“……”
微风吹过,校园门口花坛的一串红簌簌抖动。
人生一年又一年,真的很多选择和走向。众生百相、各种境遇浮沉。
……
那天白天他们玩得很开心,阳光灿烂风也不大,可傅斯霆回家却又发烧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疲倦,明明一整天都在想着等回去要抱着穿校服的厉非好好大do特do一回,真回家后却完全力不从心。
他甚至都没有来及给厉非烧晚饭,就睡过去了。脑袋昏昏沉沉,喉咙干渴得很。隐隐约约感觉到厉非伸手试他额头,给他在唇边喂了一小口一小口甘甜的温水,似乎是掺了蜂蜜的,很好喝。
脑袋上被贴了冰凉的东西,应该是退烧贴。
厉非又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捉出来,一点点按摩退烧的穴位。傅斯霆并不清醒,只在困倦沉浮中挣扎着往他怀里靠了靠,猫儿似的。
厉非心底一片柔软。
傅斯霆彻底昏睡过去后,厉非给医生打了个电话,预约了隔天的检查。
刚好又是十天……
医生在电话里语气很轻快:“来吧来吧,上次淤血已经吸收得很好了,只差那么一点。这次应该差不多能彻底好了。”
傅斯霆这次发烧度数倒是不高,睡得却很不老实。
不是翻身就是梦呓,厉非不太放心,每次一点动静都要观察。就这样转眼就照顾到了半夜。
爱一个人真的很奇怪。
厉非从小贪睡,和常人六小时八小时的睡眠周期不同,他一般要睡到十小时以上才能彻底解乏。熬夜和睡不饱对他而言一向都是无比痛苦的事。
可是陪着傅小霆的这二十天,他很少能睡够十小时。却成天大半夜的不困也不累,精神抖擞。
真的是不累。
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包括这些天陪他到处玩,带他一次次去医院,他都一点不觉得麻烦。总之如果能够换小霆好好的,他其实拿什么都愿意换。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和傅斯霆在一起的这几年,让他曾经二十多年来所构筑的独立而自由的自我世界,那个无所羁绊无所附依的幽灵船的世界,都非常清楚地……被一种温柔的东西羁绊,然后一点点瓦解。
那种瓦解,并不是说他从此就放弃了自由与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