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唐潋,你也不喜欢别人问你的私事,对吗?”哗啦啦的水声里,陈惜言问道。
唐潋的手一顿,瞬间明白陈惜言指的是哪回事。她笑道:“也算是,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惜言默默把手抽回来,轻抚手腕上的红印子道:“自从那天后,你就对我爱答不理的。虽然一切如常,但是你知道的。”
她仰起脸,细碎灯光落在她的眼睛,又化成银针,在唐潋心中不轻不重扎了一下。
哦,是这样,但并不完全是。唐潋别过头,干笑了一声,上前搂住陈惜言的肩膀:“惜言我没有哦,好吧也许有一点,但不是因为你,”
陈惜言轻轻挣开唐潋,她张口也许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绕了个弯儿:“那好。”
其实她更想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一张网罩不住飘忽不定的云,她也抓不住对她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的唐潋。
“我们去吃饭吧。”陈惜言撇下这一句,径自走回餐桌前。
这一会儿功夫,饺子已然端上桌。唐潋笑盈盈地夹了许多给陈惜言,她放低声音:“惜言?”
“惜言?”
“陈惜言?”
她挨着陈惜言坐下,又问起之前的问题:“你交了新朋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陈惜言照例拿起醋碟,倒了满满一大碗醋,推到唐潋面前。她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句话不是讽刺,只是单纯的疑惑;是在问唐潋,也是在问她自己。
起初她有了通讯工具,有了唐潋,于是她总是不分昼夜去告诉唐潋今天如何、明天如何,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唐潋的亲近。
太危险了,她想。
唐潋倒是没有被这句话吓到,她整个人靠在陈惜言肩膀上,坚硬的黑发刺入陈惜言的皮肤。
“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因为是朋友。陈惜言身子蓦地一松,唐潋不察,额头狠狠磕在一处柔软物件上。
!!!陈惜言哭笑不得,赶忙扶起唐潋:“嗯,是朋友。我们快吃吧,一会还要去街上呢。”
唐潋晕乎乎起身,机械似的咀嚼面前比她脸还大的饺子。
看样子,她好似没意识到方才撞上的是什么。陈惜言捂着胸口发疼的那块儿,略微用力,仿佛摸到了剧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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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怜与咖啡店。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的活动,首先我知道这个话题过于敏感,但是请容我说一句,如今已经踏入了二十一世纪,所有旧的糟粕都该留在上个世纪。我想说,人们怎么样都正常,男女正常,男男正常,女女正常。不正常的是那些无良的人,借矫正之名迫害人们,而无知的人们理所应当接受迫害。”
阳光协会会长姜舒拿着话筒,站在正中央,义正言辞地说道。
“说得好!”林知云带头鼓掌。
陈惜言边冲着咖啡,边注意着店里的动静。店里张灯结彩,“反对歧视”的横幅正正挂在中央,红底黑字,看得久了,让人恍惚那是一头满身嗜血的巨兽,黑色的字是它被剔除的骨头。
唐潋坐在最后边,距离陈惜言不过两米。她偶尔转头,看到陈惜言一人在柜台忙活,猫腰来到陈惜言身边。
“累不累啊,我来帮忙。”她悄悄地说道。
这次活动大约来了四五十人,姜舒给全部的人都定了咖啡。这可苦了廖老板三人,咖啡机轰隆不停地响,一刻也没有停过。
“没事,你坐着就好。”陈惜言也悄悄回道。
唐潋微微点头。
活动来到了提问阶段,发问的大多是关于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人怎么会对同性有感觉、一般会有什么感觉三个方面。
“关于为什么,分为两类。一类是先天,出生即是;另一类是后天,这一类原因就稍稍复杂,因人而异。”姜舒道
“感觉……这个让唐潋来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陈惜言抬头抬得比唐潋都要快,二人的视线在空中无意识交汇一秒,便彼此错开。
接过话筒,唐潋微微一笑,说道:“感觉,其实和你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你还没成年吧?”
问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女孩子,她点头,脸稍稍红了些。只听唐潋打趣道说:“没成年那有些话我不好讲,总之呢不论异性还是同性,只要是喜欢,心脏会先感知到的。”
心脏会先感知到的,它比任何器官都要诚实。
陈惜言又捂住自己的胸口,此时就算深深按下去,也只是一片静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咖啡店的门忽然被打开。领头的是一男一女,他们面色阴沉沉的,手持长棍,眼神不善地盯着众人。
“呦,又在这儿搞这个,你爸妈知道你们在外面这么丢人现眼吗?”那男的叼着一根烟,眼神鄙夷道。
陈惜言当机立断当下手中的活儿,背过身拨了“110”。
这一群人显然是有目的的来这里,武器众多、男女都不是善茬。她脱下工作服,悄悄向唐潋身边挪过去。
“又是你们,上一次就来纠缠,这一次还来。”姜舒咬牙切齿。
唐潋轻声说:“别生气,先让参加活动的人走。”
姜舒意会,忙告诉大家今天活动暂时结束,大家先离开这里。待到人们都散开的差不多了,唐潋上前,沉下声:“你们这次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那男的冷哼一声,突然大喝,“兄弟姐妹们,给我砸。”
第20章
顷刻间,十几个人蜂拥而上。长棍落在软沙发上,落在木桌上,落在红色横幅,扫下十几杯咖啡。
黄褐色的液体淌了一地,精致的盒子烙上黑色脚印。
姜舒气得浑身发抖,她上前拽着领头人的领子子,警告道:“吴过,你别太过分!”
吴过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那就别让我看到你继续办这种活动!”
“姜舒,让开。”唐潋一如既往冷静。她拎起一桶冷水,待姜舒完全推开后一把泼了上去,清冽的水从吴分头顶浇下去。
片刻睁不开眼的感觉之后,吴分彻底动怒。他眼睛赤红,死死盯着唐潋,骂了一声国粹,正要上前。忽然间,他感觉脖间一凉。
那是刀片的温度。
握着刀柄的手迸出青筋,冷白色刀片映出陈惜言的眼睛。她微微眯眼,唇角勾着,冷冷一句:“都给我停下!”
刹那间,所有在咖啡店的人们都静止了。拿棍子的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协会还未走的成员,纷纷张大了嘴巴。
她是什么时候拿的刀?看样子还是个菜刀,唐潋在一瞬间呆愣过后,轻声唤着:“惜言,你——”
她的话被吴分截断,只听他叫喊着,一脸不屑:“你演电视剧呢?法治社会,你要敢伤我我就起诉你——哎呦!”
陈惜言目光一凛,刀在手中转了个弯儿,然后她用刀柄狠狠敲击吴分的后背。她敲的是蝴蝶骨与脊柱骨之中的一个穴位,能让人瞬间酸软倒地。
吴分五官扭在一块儿,一时间不能出声。
“好!”躲在柜台后的蓝晓晓突然出声,见众人的视线全往这边看连忙捂住嘴。
“干得漂亮!”姜舒吹口哨。
“我报警了,你们在这里等着警察来。今天的损失按照原价赔偿,一个都别想走。”陈惜言从身上抽出u型锁,动作利落地挂在了大门前,锁芯一转,她回头一笑,却未达眼底。
这群人看到老大迟迟趴在地上不动弹,自己又是亏理的一方,默默放下棍子,跟木头似的站在原地。
至此,陈惜言才暗暗松了口气。这群人简直太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砸店,人人带着一根长棍子,街道保安是瞎的吗?
菜刀是她在展示台拿的,刚才唐潋那一盆水泼上去,吴分眼见动了怒,若不是她速度够快……想到这儿,陈惜言幽幽看向唐潋,眼中满是谴责。
接收到信号的唐潋歪了歪头,随即恍然大悟,向陈惜言竖了个大拇指。
……陈惜言撇过头,垂下的头发挡住她翘起的嘴角。
“我们搬救兵来了来了来——了。”林知云气喘吁吁跑到咖啡店,隔着玻璃门,她敏锐地感到店里氛围好像不对。
那个刺头,怎么躺地上睡了?那群人怎么一个个垂着脑袋?
“嘉嘉,我们来晚了吗?”林知云捧着郝嘉的手,言语切切。郝嘉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肯定道:“来晚了。”
两个人和被叫来的保安面面相觑,陈惜言在这时开了门,狡黠地眨眼睛:“不晚,保安大叔,他要起来打我了!”
吴分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撑起的身体,又被保安一把按在地上。方才的嚣张气焰不在,取而代之的淡淡绝望。
“噔儿——噔儿——”警车终于姗姗来迟。
——
“警察叔叔,你要给我做主啊她,就是她打得我浑身疼。她还拿刀抵在我脖子上,你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