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回来了?”陈惜言睁开眼,自动向里面挪了挪,说道,“上来。”
雨后,寒气似乎重了。陈惜言展开毛毯,盖在两个人身上,又坐起来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困了就睡吧,别撑着。”唐潋好笑地看着她揉眼睛,说道。
陈惜言倔强地说不,一颗头靠在了唐潋肩膀上,问道:“你妈妈她,没有难为你吧?她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了,对不对?”
“没有难为我。知不知道的,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直接点名叫你,这可不是她风格。”唐潋揽过陈惜言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她母亲的风格,一般是叫手下查人,自己坐办公室看资料,哪会如此屈尊降贵和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谈话。
“那她说什么了?”陈惜言仰头,想要看清唐潋的眼睛。奈何灯光太暗,她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翕动,投下一片阴影。
“她也,没说什么。”唐潋回忆道。
准确来说,母亲一直在沉默。
唐潋和她母亲上车后,她本以为母亲会问她关于陈惜言的事情,或者是她私自找小姨,结果母亲一路上闭目养神,直到到了唐家老宅。
唐家老宅一如既往,庭院里秋日花开,落叶抚地,常青树屹立。她跟着母亲进了客厅,母女二人一坐一站,听着窗外水声潺潺。
墙上挂钟的长针走了不下十圈,唐潋左脚换右脚,抬眼看母亲喝了一杯又一杯龙井,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在心里衡量一番,舔着一张笑脸为母亲倒茶,试探道:“妈妈,你让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似乎说过,别滥用私权。”母亲大人不紧不慢说道。
“我没有滥用,小姨是严格按照流程来的,我保证。”唐潋赶忙说道,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半。
这番对话后,母亲又没了声响。她手指不断敲着沙发扶手,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许久她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唐潋说了第一个字,挂钟“当当当”作响,让她立马噤声。她要问什么,问母亲你为什么要注意陈惜言?然后呢,事情会朝哪个方向方向发展?
她说不出口,母亲也不催,只是静静看了她许久。
二人沉默对峙,直到父亲下班,惊讶道:“小雪,站着干嘛呢?老婆,什么情况?”
“我先走了,爸妈再见。”唐潋如获大赦,一溜烟儿跑出来老宅。自然也错过了父母的对话。
唐父看了看自家女儿的残影,又看了看自家老婆的神色,问道:“到底怎么了,她犯什么事了你这么冷着一张脸。”
沈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一个两个不省心,还得我去解决。”
“感觉你妈妈高深莫测的。”陈惜言半开玩笑。
“别管她了,惜言咱睡觉吧。今天事一波又一波,我要困死了。”唐潋缩进毯子里,霸道拿过陈惜言的胳膊当枕头。
陈惜言默不作声看着唐潋闭眼,忽然出声问:“你,有想过和家里人坦白吗?”
唐潋猛地睁开,一双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不是介意你不说,我……我是想说,既然你妈妈可能知道,那……你瞒着也没意义,还不如破罐子破摔。”陈惜言解释道。
陈惜言很不安,唐潋抚过她的脸,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原因不详,或许是因为自己表情太过于严肃?
唐潋笑了笑,说道:“我会找机会的。”
熄灭床头灯,唐潋继续枕着陈惜言的胳膊睡了过去。陈惜言没了睡意,她悄悄凑近唐潋的耳边,说道:
“唐潋,不要骗我。”
她贪得无厌,她想要唐潋重视的人认可她和唐潋的感情。只有这样,一切才不会改变。
她太讨厌改变了,即使她坚信唐潋不会放弃她。
第45章
日子斗转星移, 转眼来到了深秋。随着天气越来越凉,唐潋正在琢磨要不要给陈惜言买秋冬的衣服,她看了看陈惜言的衣柜, 只有两件廉价的白色大棉袄,也不知道这人换季的时候怎么熬。
她看中了品牌店里一件黑色风衣,和一条深咖色裤子。陈惜言被她生拉硬拽到这里, 只漫不经心挑了百年不变的白色上衣加牛仔裤,又催促道唐潋赶紧付钱,她要回去备考。
教了这么久,陈惜言终于学会不见外地花唐潋的钱, 对此唐潋表示非常满意。当然陈惜言也偶尔会存小金库,时不时准备一些惊喜, 例如一捧玫瑰花、旧市场淘下来的老相机,投其所好, 撞人心怀。
更为重要的是,陈惜言手上功夫跟着唐潋学得七七八八, 两个人在屋子里一对眼,要能滚到床上闹腾。你来我往,床单皱眉, 衣物飘洒, 好不热闹。
日子一片顺风顺水,好似之前那些纠结和无措都不存在一般,好似她们可以一直这样。但是陈惜言再清楚不过, 唐潋家里始终是个隐形炸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放置着倒计时的秒针, 不知何时会爆发。
她曾问过唐潋, 她做好准备拆这个炸弹了吗?唐潋每每都是含糊其辞, 以一顿亲吻忽悠了事。
乃至于她们至今还未正面讨论过这个问题。
隐患虽在,日子照常要过。陈惜言今早打开衣柜,望着里头满满都是唐潋给她买的衣服,脑中划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
既然唐潋不想说,那她就不要去问了。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洗脸刷牙之后,陈惜言照常出门挤公交,往咖啡店的地方赶去。坐在人潮汹涌的公交车上,陈惜言攥牢把手,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在九宫格上按字。
【唐潋,在干什么?我已经在上班的路上,想你。】
车上人声鼎沸,豆浆油条的香味经了数人油腻的头皮和发臭的鞋子渐渐变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陈惜言捂住了嘴,内心在算唐潋那边的时间。
这次唐潋去的地方是纽约,在西五区,大约是晚上六点左右,她应该在休息。陈惜言在摇晃的车里等了又等,也不见唐潋回消息,她垂下眼眸,摁灭了屏幕。
“乘客们你好,江滨路到了——”
自从蓝晓晓走后,怜与咖啡店只剩了老板和她两个人。好在那家一天定几百杯的公司倒闭了,她俩落得清闲,只应付寻常顾客就好。
江滨路落叶缤纷,环卫工人扫了又落。秋雨一场接一场,凛冽寒风偶尔光顾这座城市,唯一不变的是春申江,依旧湍急。
十二月考试在即,这关乎着她能不能拿到毕业证。虽然经过场场测验,陈惜言的成绩依旧高居不下,但是不免紧张。
申城一中夜班,也许受到了班里一半社会人的熏陶,那些吊儿郎当的人也埋头进了白纸黑字的世界。这就导致了陈惜言最近进门的时候,总疑心自己走错了班。
【在参加讨论会,你在上课吧惜言。也想你。】
口袋中手机“滴滴”响,陈惜言脸上绽开笑容,她又迅速打了一大段话,但是想了想又删了。
她又翻了翻自己的已发送短信和已拨打电话,从唐潋走了那一天开始,到现在加起来竟然有一百多条,话费即将告罄。
不过唐潋每一条都会回,电话也是能接就接,甚至有心情调笑自己思念过度。陈惜言不确定地想,她这样是正常的对吗?
毕竟处于热恋期,她黏糊一点也正常。
“言,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林知云神出鬼没,扔了一瓶奶茶在陈惜言桌子上。她看着容光焕发,精神又恢复到了从前。
陈惜言不客气地拧开奶茶喝了一口,说道:“唐潋的短信。你家里怎么样了,郝嘉父母没有再来闹了吧?”
“没有,我爸人高马大我妈柔道十段,早就打跑了。”林知云眉眼翘起来,满满骄傲。
郝嘉住进林知云家里后,郝父郝母屡屡骚扰,有一次甚至闹到了学校,正巧撞上陈惜言上课,她三五下把人扔出了校外,外加上林知云的亲友团,起码学校里再没有见过他们的影子。
至于校外,林知云向来报喜不报忧。陈惜言不多问,只是说有问题找我。
她们一路走着一路聊到了校门口。路灯长明,风声阵阵,摆摊的大爷大妈站了一排,各个大喇叭喊着“寿司、”烧烤”、“手抓饼”。在一众三轮车尽头,有一辆汽车静静停在路边。
距离不算近,陈惜言眯了眯眼睛,依稀看出这是唐潋常开的那辆车。
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整,唐潋一个小时前还在给自己发信息。莫非,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陈惜言虽然心知不可能,但是心情不可抑制地雀跃起来。
“惜言我走了,明天见。”林知云挥手告别。
“再见。”陈惜言的语调扬起来,笑着和林知云挥手。
她轻快地跑向那辆车,脚底的树叶都飞扬起来。距离近了,她看清了车牌,就是唐潋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