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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她总是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唐潋的身影。她想去找林知云她们谈一谈,虽然解决不了什么,但好歹有个人倾诉。
  谁料她到了林知云家里,林妈妈告诉她林知云和郝嘉两个人失踪了。这段日子她分身乏术,林知云又向来报喜不报忧,她完全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在林妈妈的只言片语里得知郝家人总来骚扰,后来两个人就不知所踪了。
  向林妈妈告辞后,陈惜言不禁自嘲。恋人做不好,朋友也做不好,难怪她总是要孤身一人。
  “辞职就再找一个,多大点事。哎你去哪儿——”老板娘挣兴致勃勃传授经验,陈惜言已经快步离开。
  她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硬纸片,是当初林知云塞给她的心理咨询室。是了,只要给钱,还是有人可以听她的倾诉。
  青柠咨询室,燕山大道。
  “惜言,很好听的名字。你坐,选一个爱听的歌,不听也没关系。你来这里,想和我聊些什么呢?”咨询师是个温柔的女生,她放松地坐在椅子上,鼓励地看着陈惜言。
  “我,想和你说一个故事。”陈惜言打开了话匣子,有条不紊地回忆着她和唐潋的点点滴滴。越是想,越是痛得厉害。
  “我很爱她,不能没有她。但是事实上,我注定要失去她。和她分手后,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放以前我完全不能想象我能一连几天都不去工作,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想,要不饿死算了。”
  她说得越多,咨询师的脸色愈是严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音响里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
  “那么,你想问我什么?还是单纯想倾诉一番?”咨询师轻敲笔尖,问道。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谢谢。”陈惜言不好意思道,她说的不算有逻辑,咨询师却听得认真。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既然你说了,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你的爱人说的没错,既然是僵局分开或许会不一样,不破不立。”
  “但是惜言,你有你的问题。惜言,你要知道,爱不是救命稻草。”
  如此郑重的一句话,陈惜言似乎懂,又不懂。那一天她和咨询师聊了很多,咨询师建议她换一个环境生活,如果太过于痛苦。
  "换一个环境,就会好吗?"
  和咨询师聊完已经是晚上,陈惜言望着漫天星光,视线一点点下移。她看到了五塘集团大楼,看到了申城一中彻夜的灯光,看到了转让了的咖啡厅,还有历上嘉园也许明亮或者黑暗的房子。
  离开这里,或许是一个好的选择。她所熟悉的申城,随着故人的离去,一点点变得陌生。她错了,这里不是她的故乡,哪里都不是她的故乡。
  她注定流浪,孑然一身。
  她匆忙回宾馆收拾东西,和老板结了账,一路狂奔到申城车站。
  “你好,请问你买去哪个地方的票?”
  逃似的到了车站,面对售票员的疑问,陈惜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买票就让让,来一张潭州的票!”身后的人涌上前,“潭州”二字让此时没有方向的陈惜言定了目标。
  “潭州。”
  她也喊了一声,拿起车票就往检票口跑。快走,快离开,在后悔之前。
  火车呼啸而来,陈惜言抱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申城。
  再见了,唐潋。
  我会好好长大。
  第52章
  “这里是2008年奥运会的现场, 我们可以看到刘翔已经做好了准备——比赛即将开始,刘翔的跟腱伤很严重啊。”
  “好比赛即将开始,刘翔跑出了赛道, 他放弃了这场比赛——”
  大碗米线店里,电视机重播着这一年奥运会。纵然大家都已经看过,但是仍旧对此事义愤填膺, 更有甚者猛拍桌子,大骂“他是个懦夫”。路过的老板娘斜了那人一眼,粗着嗓子喊摔坏了东西赔钱,然后果断换了台, 小声嚷嚷着:“谁换成了奥运会,给我找麻烦……”
  靠墙的角落里, 陈惜言佯装吃米线,面露可惜地对李娇山说:“我换的, 我那天都没时间看,忙死了快。”
  对面的李娇山拿起手边的剁椒酱, 倒了小半瓶。她边拌着米线边说:“忙点多好,钱多,我当初就说你是这块料吧?看看, 熬夜熬了这么久, 脸蛋还那么嫩,黑眼圈都没得。”
  陈惜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李娇山绽放了一个死亡微笑。当初这个人塞给了她名片, 告诉她年薪百万, 轻轻松松赚大钱, 就是没说这个行业随时待命、熬夜成家常便饭。
  苍天可见, 以前她在申城边打工边学习都没有超过十二点。至于什么年薪百万, 还不如做梦来得快。
  对此李娇山表示,才入行三年的新人踏踏实实干,指不定哪天发大财了。
  “新人”陈惜言没有发大财,但是到手薪资远比从前多得多。起码她现在可以租一间较为宽敞的一居室,买一些从前不敢买的东西,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
  “你吃米线放点辣椒,那么淡好吃吗?”每每和陈惜言出来吃饭,她都得忍受视线里没有辣椒的一个碗,对于她这个潭州本地人简直不要太痛苦。
  “你先告诉我,咱们夺了几枚金牌,刘翔为什么退赛?我就几天不看电视,感觉和世界脱节了。”
  她接手的案子是个难缠的财产分割案,老太太一死,七大姑八大爷纷纷吻了上来,和十八岁的孩子争财产。偏偏老太太的遗嘱又相互冲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孩子一人茫然无措,她费了好些力气才结束这个案子,正正好好错过了奥运会。
  乃至于她和所里的同时吃饭,谈起奥运会半句话都插不上。
  “48枚金牌,位列世界金牌榜第一。退赛是因为跟腱伤太严重了,那群人骂骂骂,他伤一个去跨栏试试。”李娇山狠狠嗦了一口粉,气愤道。
  陈惜言安抚道:“别生气了,理智的人还有很多的。不过我们金牌榜第一,这太惊喜了。”
  “那可不,咱们强得嘞。不过陈惜言,你也很让人惊喜,刚来的时候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给咱们所打出了这么好的口碑,来敬你一杯。”李娇山灌满了一杯啤酒,和陈惜言相碰。
  啤酒已经不再难喝,陈惜言甚至能从其中尝出趣味。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考过了司法考试和律师证,拼命接案子,逐渐学会了应酬,过硬的专业能力让她收获了很多客源,律所的名声也愈加扩大。
  至于别的,偶尔午夜梦回,便不值一提了。
  “叮铃铃——”
  翻盖手机来了电话,是已经结案的当事人。陈惜言看了眼名字,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按下接听键:“喂,潇潇,怎么了?”
  “律师姐姐,他们又来了,怎么也赶不走。”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啜泣声,还有打麻将的声音。陈惜言皱眉,安慰她说一会儿就到。
  “什么情况,结案了还找你?”李娇山好奇地问。
  陈惜言摇了摇头,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她拎起包就要走,李娇山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说:“你那个偷窃案,派出所刚打来电话说还是找不到。”
  头顶上的风扇呜呜转着,发出难听的吱呀声。陈惜言动作有一瞬间僵硬,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撤了案子吧。
  过去了很久了,丢了的东西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她在犟什么呢?
  “舍得啊?刚来的时候你天天抱着那大哥大,被偷了发疯似的报案,这就撤了?”李娇山说。
  “撤了吧,我不要了。”陈惜言丢下最后一句话,逃似的跑出了米线店。找回来的意义并不大,空空如也的短信和通话,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陈惜言赶到了当事人的家里。
  “姐姐,他们说来住两天,但是已经半个月了都不走。还说法院判的不算什么,他们想住就住。”潇潇早早在马路边等待,见到陈惜言的时候泪水哗啦啦往下掉。
  潇潇所继承的房子是一层居民房,往前七百米是个大商场,往后五百米是学校,地理位置优越,也难怪那群亲戚那么眼红。陈惜言安慰了几句,跟着她来到了家里。
  还未进门,陈惜言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她忍着恶心的感觉推门而入,那群人仿佛耳朵聋了一般,头也不抬。
  "三筒,胡了!"
  “给钱给钱,别输不起。”
  “上等的烟来一只。”
  整个房子里充斥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潇潇急得大声喊叫,也引不来他们的一个侧目。陈惜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拿了一个空的啤酒瓶,一个甩臂,玻璃渣子四溅,屋子里一瞬间没了声。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落在陈惜言身上,一个光头男不满地说:“你谁啊在这儿耍威风?”
  “是潇潇那孩子的律师。”有人小声补充道。
  “律师,这小身板还律师——给老子滚出去!”光头男踹翻了凳子,原以为她会害怕,没想到一抬头对上了陈惜言含笑的眼睛,不由结巴:“你……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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