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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 第428节

  很明显,老师已经有了结果,这是要给我一个机会。
  求之不得!
  我站了起来,申国强和庄老师也都起身,三个人来到了案前。
  我拿起了第十三卷,背面朝上,缓缓摊开。
  “申总,您来看!”
  我拿起了放大镜,递给了申国强。
  古代手工织布幅宽都很窄,所以衣服后背中间都会有条接缝。
  纸张的幅度也和织布一样,大开幅的书画作品,要么用绢,要么由数张纸粘接成卷。
  直到宋代,由于造纸术的发展,纸的幅制也有了改进,制造出了远超前朝的巨幅纸,这是宋代纸质技术进步的重要标志。
  而品种方面,宋代制纸业将前代的砑光、染色等技术加以发挥,发明了澄心堂纸、金粟笺纸、明仁殿纸等名纸。
  此外,还有藤白纸、褚皮纸、白玉版匹纸、香茧纸、竹纸、大笺纸和各种彩色的粉笺纸。
  这十三卷《周孝儒文书》,用得就是研光过的褚皮纸。
  此纸呈浅灰色,细横帘纹,每纹约粗0.1厘米,表面平滑,上面曾施过白粉,制作相当考究。
  这种纸的特征,是在灰色纸地上呈现一些浅黄色毛斑、块状斑以及束状斑。
  纸质相当不错,唯一的问题,幅度不够!
  这些文书打开以后,每卷最短的也有一米多长,所以都是由几张纸粘接起来的。
  就像这卷,一共有七张纸,六道粘缝。
  我小心翼翼地,扒开了第四张与第五张粘连处的一角,“您看这里!”
  申国强举着放大镜连忙贴了过去,嘴里先是“咦”了一声,随后就不动了。
  “怎么了?”庄老师问。
  至少二十秒钟以后,申国强才直起了腰,长叹一声:“武爷,佩服!”
  第379章 双保险
  庄老师接过了放大镜,同样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位置,上面极淡的墨,写了一行蝇头小楷:
  1998年5月9日,贾景山
  原本这上面并没有字,是我让冯皓然找人写上去的。
  名字和日期都是我编的,而且也没有写真正制假者黄四虎的名字。
  褚皮纸虽说不是很厚,但透光性并不好。
  再加上书写的是淡墨,又压在另一张纸的下面,不扒开的话根本看不到。
  这么干的原因很简单,只有一卷有质疑是不行的,我拍出去的那卷就不能是赝品吗?
  凭什么认定这卷没有凹痕的,就是赝品呢?
  这叫双保险!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哪怕这些东西上了拍卖场,也能截胡它的原因!
  我没让写什么戊寅年几月初几,因为干支纪年是60年一个周期,那样的话,很容易算到宋代去,无法证明现代赝品!
  吩咐冯皓然干这些的时候,他问过我一个问题:能不能用炭14,来检测这13卷《周孝儒文书》的真伪?
  我告诉他:不能!
  他追问为什么。
  我告诉他,所谓的“碳十四鉴定”应该叫“放射性碳 定年法”,它是利用在自然界中广泛存在的碳十四,来测量动物和植物的年龄。
  动植物都属于有机物,在可测量范围内。
  而大多数的文物,例如陶器、瓷器、玉器以及青铜器等等,都属于无机物。
  所以“放射性碳 定年法”,在考古方面的应用相当有限,即使用来鉴定,也是年代比较久远的高古文物。
  纸张虽说是有机物,但它与普通文物一样,多在一两千年以内,即使进行高精度的测量,最后给出的年代范围,通常会有几十甚至几百年的误差……
  申国强长叹了口气,明显十分失望。
  可以理解,到手的一笔佣金不翼而飞,幸好鉴定费用是由持宝人掏,不然就赔大了!
  申国强是圈里人,自然不会幼稚地去问,其他卷上还有没有暗记。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如果我没拜庄周为师,13卷文书,都会雕刻上暗记。
  因为学过, 才没有弄巧成拙。
  因为无论是真品还是赝品,如果有暗记的话,一般只能有一处,多了就不叫“暗记”了!
  就像《周孝儒文书》。
  如果13卷每卷都写上作者和日期,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出十几倍。
  有一次和老师下棋,他讲过留暗记的一些趣事。
  暗记,也叫穷款或隐款。
  宋代的画家,好多都没有加盖印章的习惯,就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留下隐款。
  例如山水画的“北宋三大家”之一范宽,他的《溪山行旅图》,落款署名就落在了树上。
  不认真去找,根本看不到。
  还有南宋画家李唐,他的《万壑松风图》,隐款“皇宋宣和甲辰春,河阳李唐笔”,就写在了远处的山峰之中。
  还有写在画中怪石上的、小舟上的、残碑侧面的等等。
  而那些制作赝品的手艺人,技术高超者,同样习惯在作品隐秘处留下暗记。
  尤其是一些高仿瓷器,可能是某片叶子不那么舒展,也可能是花卉的一处断笔……
  前些年,庄老师有一次与人杠上了,他认为一件雍正的青花穿花龙纹长颈胆瓶是赝品,可另一位鉴定大家却坚持是真品。
  最后,他用铁丝绑着小镜子从瓶口探下去,再配合手电筒,在内壁上找到了一处暗记。
  上面写着:1982年5月 神垕镇 刘大庆。
  老师赢了,从此更是名声大噪!
  庄老师对我说:“拍照吧!”
  我这边拿出相机给那些文书拍照,他又说:“申总,后天打发人去收藏家协会取证书吧!”
  “好好好!”
  等我拍完,申国强拎起书案旁的一个纸袋,往外送我们。
  出门时,他示意我接过去。
  拿到手里,仅凭着重量,我就猜到里面是三万块钱。
  这年头鉴定费用也没什么规定价格,就是圈里人的约定成俗。
  老师这个级别,最低两万。
  而像余达明这样的,也敢要两万,其实一千两千的活他也接。
  回去的路上,庄老师说:“钱你拿回去……”
  我怎么可能要这个钱?
  不等说话,他又说:“证书的事情,你去办!另外,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带上两张一寸照,去把国家文物鉴定估价师的证办了!”
  我惊讶起来,“老师,我、我还没这个资格吧?”
  “我说你有,你就有!”
  “老师霸气!”
  他笑骂起来:“拍马屁!”
  “……”
  送老师到家后,我把装钱的袋子偷着放在了沙发后面,刚要走,就被老师喊住了。
  “小武啊,你怎么看那13卷文书?”他问我。
  我不由一怔,老师是什么意思?
  “老师,您的意思……”
  他示意我坐下,然后说:“你觉得,以造假者的文化程度、知识储备,如果没有原件儿,他能仿得出来?还有纸张,虽说是仿制的,但这个技术可不一般……”
  我呆愣在了那里。
  是呀,这还用老师提醒吗?
  一个潍坊乡下制作赝品的老头儿,可能都没上过几年学,他怎么能编写得出来宋代的文书?
  “或许……”我沉吟起来,“或许有照片,也可能有相同的赝品,在这个基础上临摹造假,也是有可能的……”
  老师点了点头,“是的,都有可能,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查一查,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去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如果造假者真有原件的话,为什么不卖呢?
  何必辛苦造假,赚这么点手艺钱?
  这说不过去呀!
  第二天。
  老师的面子就是大,两件事情办得都十分顺利,八级的国家文物鉴定估价师证,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从此以后,哥们就是有证儿的人了,而且还是国内最顶级的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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