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掐了掐自己的手中的虎口,卫文康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行,这回来童生试不说欠夫子和吴举人的人情,光银子就已经花了二十多两,这时候放弃,别说对不起骄哥儿,就是他自己也是万万想不开的。
  很快,钟声响起,考生全都安静了下来,拉肚子的仁兄也早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茅厕的味道总算散了些。但卫文康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别的仁兄光顾茅厕,唯一的法子就是照士卒说的,尽快答题,免得越到后面味道越让人受不了。
  好在第一场是卫文康最擅长的帖经。拿到卷子,卫文康先扫了一遍,大部分都能一下子想起来,唯有两道题,怎么想也觉着差了些什么,不免脸色更差了些。
  第一题是“君夫人阳货欲”,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二题是“王速出令反。”这题猛一看可以理解为“王出令使造反”,看起来就有谋逆的嫌疑。
  两题都出得实在是刁钻,卫文康在脑子里把四书五经都翻了个遍,还是想不出来该从何处下手。
  要知道,能来参加府试的都是有些功底的,卫文康自觉墨义不占优势,策论更是有些差距,这会儿最擅长的帖经不能保证全对,局面一下子就不乐观了。
  第82章 难题
  总不能觉着题目难就直接放弃, 卫文康闻了稳心神,告诉自己,他不会的题别人也不一定会,与其在这浪费时间, 不如先把别的题做完。
  一番自我安慰, 卫文康总算勉强镇定下来, 开始答题。这回的帖经不仅出的偏, 题量也不小,卫文康花了两个时辰做完一半, 只感觉又累又饿,怕再写下去笔力不足影响卷面美观,便停了手,把考卷仔细收了起来,预备揉揉手后啃几块自家夫郎带的饼子。没想到,手还没揉几下,一股子恶臭又传来过来。
  这回的仁兄倒是不“噗噗噗”了, 就是时间特别持久,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上过茅厕, 待在里面就不肯出来。
  任是神仙这会儿也吃不下去东西了。卫文康闭了闭眼, 都不敢深吸一口气, 随便捏了几下手腕, 便又拿起了笔。这种折磨他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多受了。
  受茅厕坑害的又岂止卫文康一个, 对面的考生被这一阵阵恶臭扰得脑子一片混乱, 半天都不知道如何下笔。偏偏此时钟声再次响起,未时到,考试时间已过半。那考生盯着自己白净得没几个字的考卷,再也绷不住, 一把将考卷撕了个稀碎,抓着头发“呜呜呜”掩面大哭起来。
  年年都有发疯的,考生瞧着心惊,巡考官却是习以为常,闻声而来后,先是朝周围的考生扫视一遍,见都在往这边瞧,便冷声道:“看什么看什么,做你们的考题,谁要是不想做了,赶紧交卷走人。”
  周围的人都不敢再看,大家都是坐的臭号,那考生发了疯,其他人何尝又不是在勉强忍耐,一个个都惨白着脸,努力把心神聚集到试卷上。
  听着那考生被士卒堵了嘴拖走,卫文康左手握拳,告诫自己,越是艰难越要忍耐,很快就能做完。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被熏得干呕了好几回的卫文康终于把大部分题做完,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笔误,便又想起先前没管的那两道题来。
  到底是什么呢,四书五经里绝没有这样的原文,这两道题必然是“截搭”。所谓“截搭”,就是将经义中上一句话末尾的几个字和下一句话开头的几个字搭配起来组成一道考题,比单纯只考一句话难度大上许多。没办法,南方多才子,题不出难些,个个都会,怎么能将成绩区分开来。那么到底有没有这样挨着的两句话呢?
  卫文康把题来回默念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又只得分开来想有没有相近的。突然,卫文康想起来,《孟子》里有一句“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论语》里有一句“阳货欲见孔子”,两句前后搭在一起,不就是“君夫人阳货欲”?
  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哪个考官会把这样两句毫不搭边的句子连起来出帖经题。可不是这两句还能是什么呢?县试、府试、院试的考试范围总不会离了四书五经。
  卫文康仔细想了想,确认再没有比这更接近的,只得依着先前的想法下笔。
  第一题解决了,第二题更难。不是一整句,也没有前后搭,甚至分开来看也没有沾边的,卫文康想破脑袋,若是他出题,还能拿什么东西来为难考生。
  突然,卫文康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既然一句话没什么难度,那么干脆出其不意,直接把句子割裂,违反其本意,不就谁都想不到答案了?卫文康便抛开句意,只照着这几个字眼想。
  终于,卫文康想起来,《孟子》里有一句“王速出令,反其旌倪,止其重器。”若是将应断开的“反”字接下来搭到前面的“王速出令”后面,不就正是题目中的那句“王速出令反”?
  卫文康脸上露出笑意来,不管怎么样,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对错,反正都没有把握,何必纠结,端看运气了。
  再不犹豫,卫文康落下落下最后一笔,又小心检查一遍后,也不管天色如何,直接就跟巡考官申请交卷。明后两天还有考试,再待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晕倒。
  柳天骄仗着个头高,一眼就瞧见了出来的卫文康,正高兴着呢,跑过去才发现他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竟是跟大病了一场一样。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柳天骄赶忙跑上前去,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影响如何,直接把卫文康整个都压到了自己身上。
  “无妨,就是被分到了臭号,恶心坏了。”卫文康在考棚里还能勉强支撑,这会儿见到柳天骄,满腹的委屈竟是再也压抑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告状道:“脑子都被熏得晕沉沉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完题的。”
  “该死的,怎么会有臭号这种东西。”柳天骄自然是气得够呛,好不容易把人养得精神了几分,就进去一会儿的功夫,出来就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又是心疼,看把人坑的,眼泪水都快忍不住了,赶忙宽慰道:“霉运去了剩下的都是好运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大夫?”
  卫文康摇头,“不用看大夫,回去缓一缓就好了,我现在只想洗澡。”
  “好好好,回去洗澡。”柳天骄说着蹲下身来,“我背你回去。”
  卫文康哪里肯,周围这么多人瞧着呢。“不用,我自己走。”
  “走什么走,人都快倒了。”柳天骄蹲下身子,完全不容他拒绝,“快上来。这里离客栈还有段路程,又到处都是人,马车都进不来。”
  罢了,蒙上脸谁还知道他是谁,在这儿拉扯反倒是惹人注意。卫文康狠了狠心,衣袖遮面上了柳天骄的背。别说,之前卫文康就发现了,他家骄哥儿人高马大的,又不是那等很瘦削的,身材结实有力又不失绵软,在他背上尤为舒服。
  卫文康适应了一会儿,自觉没有人注意,便放下心来,随着柳天骄平稳的步伐轻微晃动,很快就睡了过去,完全没瞧见周围人促狭的目光。
  他也不想想,出来得这么早,又是一个柔弱的美男子,再搭配他家那比男子还高大的夫郎,哪里可能不引人注意。
  到了客栈,柳天骄叫来热水,轻轻把睡梦中的卫文康唤醒,“到了,你不是想洗漱吗?”
  没想到自己居然睡着了,卫文康有些不好意思,想说几句话缓解一下这有点尴尬的气氛,下意识深吸了口气,接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儿便涌了上头,气味的源头正是自己。
  再顾不得矜持,卫文康赶忙道:“要洗漱,我这就洗漱。”
  柳天骄哪能不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碍事,指了指放热水和衣物的地方便出了房门。
  把全身上下来回搓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一点异味,唤来店小二把脏水抬走,又把房内窗户大开着通了一会儿风,卫文康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察觉出腹中空空来。习惯了一日三餐,如今只吃了一餐,肚子自然是不适应了。
  卫文康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买些吃食的时候,柳天骄提着个食盒进来了,“吃饭了,没想到你今日能出来这么早,来不及炒菜,只得用鸡汤做了面。”
  “正觉着饿呢。”闻到面香味儿,卫文康也不扭捏,拿着筷子就吃了起来。
  白净的面条透着很纯正的麦子香味儿,加上浓郁的鸡汤,脆嫩的小白菜,细碎的葱花,一点点姜丝,即使没有加什么辣椒花椒之类重口味儿的调料,依然好吃得不行。
  卫文康也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般把一大碗面条吃完,带着渴望看向柳天骄,明显是还没有吃够的意思。
  柳天骄却是直接把碗收了起来,“饿得狠了不能一下子吃太饱,先垫垫肚子,过会儿再给你拿饼子吃。”
  卫文康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食盒,才想起来,“早上的饼子都还没吃,待会儿吃那个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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