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饼子都是用素油烙的,待会儿用些开水一起吃也成,柳天骄便没想着再去弄别的吃的,关心起卫文康臭号的事情来,问道:“明日里会换座位吗?”
  卫文康想起来就发愁,“不换,考场规矩,到点就关门,除了巡逻的官差外,谁都不许进去,也不能动里面的东西。”
  柳天骄急了,“那怎么得了,一日就顶不住了,何况还有两日。”
  卫文康只能苦中作乐,“好在不是院试,每日考完都能出来缓缓。要是像院试一样连着考几天,那才是折磨。”
  “缓缓,是要缓缓。”柳天骄说着想起来,“你先休息,我去医馆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缓缓。”
  他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完就跑了出去,卫文康都来不及拦。好在柳天骄手下有几分功夫,不用担心他安全。
  底下又传来众人讨论的声音,卫文康听了几耳朵,都是在抱怨今日题难的,特别是他也拿不准的那两题,就没有人打着包票说正确答案是什么的。
  心中有了数,卫文康也不再浪费时间,正欲关上房门,就听到众人起哄道:“陵远的案首徐怀芳来了,大伙静一静,听听徐案首的高见。”
  卫文康关门的手一滞,也不由竖起耳朵来。!
  那个徐案首年纪应当不大,声音有股年轻人特有的活泛劲儿,“这两题说起来难,其实也不难。一题道出自《论语》,一道出自《孟子》,不过有变字罢了。”
  众人不解,“这是何意?”
  徐怀芳笑道:“《论语》里有一句——阳货欲见孔子,这里不就是将孔子变为了君夫人?出题的考官想必也只是考我们是否对典籍中的每一处都烂熟于心,并未拘泥于形式。”
  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纷纷称赞徐怀芳高见。
  楼上的卫文康拧紧了眉头。
  第83章 良方
  徐怀芳并不如秦百宣一样内敛, 反倒有些年轻人的通病,叫人一追捧越发来了劲,说完了一道题又对着另外一道题侃侃而谈。卫文康却没有再听的心思,关上了房门躺在床上假寐。
  那头柳天骄跑遍了城中几家大医馆, 差点叫人当成了找茬的, 哪有来医馆寻除臭的法子的。待听到是府试的考生要用时, 一个老大夫总算勉强给了个建议。说要是允许的话, 不如带些醋进去,既能压制臭味, 又能提神醒脑。
  醋不是做菜的吗,哪里就能去味?柳天骄半信半疑,干脆问老大夫,有什么药能让人暂时失去嗅觉。老大夫没好气道,咋不直接来副药把人迷晕。
  柳天骄小声咕哝,“迷晕了怎么做题。”
  老大夫就骂道:“那药就能乱吃了?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还能想干啥就干啥不成。就用醋, 管用了记得来给我送牌匾。”
  柳天骄就问:“那不管用怎么办?”
  老大夫回了他句:“不管用就不管用呗, 又没收你的诊金, 你还要反倒来讹钱不成?反正法子是给你想了, 爱用不用。”
  柳天骄还能再说什么, 默默去不远处的杂货铺里买了一斤醋。
  卫文康以为自己今日刺激过度, 不会轻易睡着, 没想到和着窗外的丝丝冷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很快就失去了意识,连柳天骄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吃过早食,暗忖绝不去考棚茅厕的卫文康特意在客栈排空了体内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深吸了几下茶香,才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谁料都已经走出客栈一段距离了,柳天骄一拍脑袋又一溜烟往回跑。“等等,我忘了带东西。”
  “没少带什么呀。”卫文康点了点考篮里的东西,确认文书、笔墨砚台、吃食、衣物这些都是带齐了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他们起得早,现在时间还比较充裕。
  柳天骄腿脚快得很,没一会儿功夫就返了回来,手里提溜着一个捆的结识的小坛子。
  卫文康奇怪,“什么东西?”
  柳天骄道:“醋,待会儿士卒要是检查,你打开直接喝一口就是。”
  卫文康不解,“带醋进去做什么,我又不做饭?”
  柳天骄努努嘴,“回春堂的老大夫说的,带醋能够压制臭味,还能提神醒脑。到时你进去就先顶顶,实在顶不住了只有把醋打开试试。”
  卫文康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但既然是医馆的大夫给的方子,他也就半信半疑地将东西带进去了。
  经过了一晚上的酝酿,今日考棚茅厕的味道没有昨日刺鼻了,臭味儿却是更为绵长,就像把周围那片都腌入味儿了一样。卫文康忍住恶心才没在第一时间把醋打开,府试关系重大,直接用闻所未闻的法子,万一出什么岔子就完了,等实在受不了了再说。
  今日考的是墨义,从周围考生提笔的速度明显可以看出来,题目相对于昨日来说简单许多。但简单也有简单的不好,十分的题大家普遍都能拿到八分,要凭剩下的两分领先别人一截很难,稍不注意落后人家几分却是很容易。
  卫文康强逼自己破除恶臭的影响,把全副心神聚集到考试上来。既然题目简单,那么首先一点,审题不能偏,趁如今脑子还清醒,卫文康干脆在草稿纸上把要点都写出来。他基础打得牢,这一步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接下来就是雕花了,总有人说墨义考的是记诵,卫文康并不这么认为。四书五经就那几本,各种释义书却是出了一卷又一卷,无他,读书人的理想除了做官兼济天下,就是著书立说流芳千古。那么著什么样的书更容易流芳千古呢?当然是四书五经集注啊,哪个读书人不钻研四书五经,钻研四书五经的哪个不得读读他人的高见?
  可以说,四书五经释义书是文人著书第一选择,如今当朝的官员大部分也著过四书五经相关的释义书。
  卫文康细细研究过百令瑜送来的科考真题,有些题同时配有几个大儒的解析,猛地看过去似乎都大同小异,细细比对就会发现有些地方各有见解,若想得到高分,要么完全按照考官的见解来,要么采众家之长,写得有些深度。
  按照考官的见解来是最稳妥的方法,可府试不是殿试,阅卷的流程是先分给七八个同考官批阅,由同考官写出基本意见后将其中的优秀试卷画圈挑选出来,附上取中的理由推荐给主考官,由主考官最后审阅定成绩。
  也就是说,就算把主考官都研究的透透的,完全按照他们的心意来,不能叫同考官推荐上去,都是无用的。当然,如果主考官不满意同考官推荐出来的考卷,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除此之外,还有副考官,他要复核主考官评定过的试卷,确保无大问题,同时签字。
  因而,以前盛行的只要把主考官研究透就能金榜题名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当然,如果考生实力很强,属于不论谁阅卷都可以稳稳上榜,只是争夺头几名的那种,研究主考官的心理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他才掌握最后的排名权和否决权。
  如卫文康这般没有把握的,不可能剑走偏锋,只能在大家都能普遍接受的范围内,尽力展示自己的长处。
  认真组织了一番语言,卫文康终于下了笔。聚精会神之下,一时倒也没有被茅厕的恶臭干扰,不过也就是一时。
  周围的考生全都露出痛苦的表情来,有个衣着光鲜一看平时就没怎么吃过苦的直接吐了出来,连带着别的人也觉得喉咙痒得难受。
  到底是哪个有毛病的,上个大号时间久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儿地放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备考的,完全不注意一下考试期间的饮食问题吗?
  卫文康听王夫子说过,前朝考生科举时上大号考卷上是要被盖个“屎戳子”的章的,当时只觉着荒谬又不公,科举考的是学问,这种东西与学问有什么关系,且身体原因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如今他受了“屎戳子”的苦楚,只觉着制定这个章程的人怕是曾经受过不小的苦楚,他不该对受害者报以这么大的恶意。
  今天的饭食是白带了,卫文康在心里哀叹,突然想起来,柳天骄还给他带了醋。也顾不得影响了,卫文康转过头从包袱里翻出醋来,打开盖子放到地上,然后不过几瞬的工夫,酸溜溜的味道就把那股子恶臭掩盖了去。
  没想到这法子还真管用,卫文康终于敢放开胆子呼吸,感觉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周围的难兄难弟们面上的表情也和缓了些,这兄弟简直是拯救大家于水火之中啊,能处。
  因着有醋救急,卫文康这回认认真真做到了天黑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疲乏,待考官带着人把试卷收走后,卫文康晃了晃脖子,感觉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不管怎么样,考试总算是过去了大半,卫文康收拾东西出了考棚,然后毫不意外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伸着脖子找人的自家夫郎。
  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卫文康挥了挥手,叫道:“骄哥儿。”
  柳天骄赶忙跑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考篮,问道:“怎么样,今天待得难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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