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赵琇接过,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风口转而冲向赵眄:“本以为你在太学读了几年书能学好,改改你那心浮气躁爱惹祸的性子,从前你大哥还能帮你遮掩,现在这些荒唐的东西都递到朕的眼前来了,还要你大哥怎么帮你!”
  发了一通气后赵琇又猛烈地咳了起来,赵眄低头跪下倒是干脆,认错道:“此事是儿臣一人所为,但一切是为了将嫌犯捉拿归案,以正法纪,才出此下策,陛下要打要罚儿臣都认了,只是不要怪罪于大哥。”
  “嘭”茶盏被赵琇摔在地上,溅落下来的茶汤浸湿了赵眄的衣袍,很是显眼。
  “陛下,此事是儿臣让老四这么做的,儿臣想过京中上百万人,每日出城进城的人不可计数,照原先的查法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时间一长难免闹得人心惶惶。”
  本应在一旁为赵琇顺气的赵瞻此时正跪在赵眄身边,字字顿挫有力,令赵琇不得不听几句。
  “倒不如主动让对方现身,所以儿臣才决定和老四一面暗中排查一面引蛇出洞。”
  赵琇这才略微舒缓了些,左手一抬:“太子起来吧。”
  赵瞻迟迟不见后文,又道:“勉知行事是鲁莽了些,但他从未参与过朝政,乃是情有可原。”
  赵琇对上太子的眼睛,眼里满是恳切,心渐渐软了下来。
  “罢了,你起来吧,以后多听太子的,别再给他添乱。”
  “儿臣知错,谢陛下隆恩。”
  赵眄得以出了垂拱殿,第一时间去了东宫,这是他们哥俩一个坚持多年的小习惯。
  从儿时起,每逢闯祸赵瞻替他在赵琇面前求情后,他都会去东宫自觉等着认罚。
  这一次也不例外,是因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告知,害得大哥又费心费力替自己遮掩。
  至于那个和尚,他进宫时交待得很清楚,由吴内官带人前去。
  赵眄闷闷不乐地进了东宫,陈内官过来问安也随意回应,等赵瞻回来时,他的精神才算好一些。
  “等很久了?”
  赵瞻眉眼柔和,瞧着弟弟那扑在桌上等他的身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样,走近时脚步不自觉越来越轻。
  赵眄闻声,耸拉着的脑袋立刻抬起,身子“噌”地从椅子上起来规矩站好,乖乖地把手伸到赵瞻面前。
  赵瞻明白的那一刹那忍不住笑出了声,故意问:“伸手作甚?”
  “我错了。”赵眄忽略掉刚才的笑声,老实回答着。
  赵瞻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感慨道:“你已成人,早已明白是非恩怨,做任何事都有了自己的规矩和考量,长大了,就不必事事都告诉我。”
  鸟儿一旦学会如何飞翔,便任由它飞吧。
  赵眄不是不懂,他只是习惯了,习惯有哥哥替他安排好的时候,只要在东宫,他就会心安。
  他又道:“可我把你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局面给搞砸了,害得在陛下面前也跟着受骂。”
  赵瞻安慰道:“并非如此,人的嘴是管不住的。你的这步险棋,可有徐遗的手笔?”
  “他帮了不少忙。”
  “嗯,他确实是个可用之材,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该有消息了吧?”
  “已经派人盯着了,大哥那呢?”
  赵瞻摇摇头,他要会的人可是窝在这京里多年的滑头,单从问话就套出点别的东西,得费些口舌。
  二人交换完各自收集来的线索,赵眄便迅速离开东宫找吴内官汇合去了。
  此案的切口最终落在了那个和尚身上。
  陈内官等赵眄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才敢问自家殿下:“先前这四殿下怎么了,又受什么委屈了?”
  赵瞻眼里涌出无奈与心疼,声音极轻:“他一直都是委屈的。”忽然又想起什么,再道,“去把东宫玉牌拿给他,有这个在人前行走也方便些。”
  “是,殿下。”
  赵眄匆匆地赶到汇合的地点,得来的却是一句令在场的人都琢磨不透的话:
  “你要的线索在大理寺。”
  第13章
  吴内官带人赶到这座灵泉寺时已经扑空,里头慢悠悠地走出一位小沙弥指明他们要找的人法号持戒,人已经在大理寺。
  赵眄提出想要看看持戒的禅房,小沙弥也欣然带他们前去,穿过一径通幽小道,一处寻常的后山禅房就在眼前。
  众人仔细查看持戒的屋子,甚至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可还是一无所获,唯一得出的结论便是这里存在着常年居住的痕迹。
  “他在这待了多久?”赵眄问道。
  小沙弥如实回答:“我来得晚,不清楚师兄来的时间,不过施主可以问问住持。”
  赵眄看了眼天色,对吴内官吩咐道:“吴内官,你去把持戒的来历给我查清楚了之后去大理寺找我。”
  策马驱至大理寺时,天色将晚,大理寺的人正忙着上灯,众人面对这个大步流星闯进来的人都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赵眄在院中站定,他等了一会儿,有些等不及了就随便揪住一个人问道:“你们大理卿呢?”
  “大理卿不在,官人可明日再来。”
  赵眄欲说有谁见谁,屋内正好传出来赔礼的歉声:“不知是四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大理正赔着笑脸迎接,近身前先打量了一遍赵眄,眼尖的他瞧见了对方腰间坠着的玉牌,乃是东宫的东西。
  “听说你们这今天来了位和尚,法号持戒,我要见他。”
  大理正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解释:“两位相公早就交待下官,待会四殿下来要好生招待,请这边来。”
  持戒从狱中提来,走到一间亮堂的屋子,这来时的这个功夫,赵眄已经为他烹好了茶。
  持戒虽然知道见他的人是赵眄,但还是站在一定距离之外不肯靠近坐下。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问。”
  持戒还是一动不动。
  “你见过两个人隔这么远距离聊天的吗?”赵眄边说边分好茶水。
  他想过此人是借住在寺院的香客,亦或是其他种身份,却独独没想过居然是一位和尚,那些檀香也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法号持戒。”
  赵眄笑了笑,抬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俗家姓名。”
  “既是俗家姓名,过往红尘就不必再提。”
  两次回答持戒都面容平静,赵眄也不急,茶刚煮好正热着,有的是时间品。
  “灵泉寺不属于皇家寺庙,连为御容殿诵经祈福的资格都没有,你是怎么进去的?”
  “殿下若是说景灵宫的话,在下确实没有进去过。”
  赵眄掐着这个关口继续追问:“那你是如何断定太祖御容为假,你可知亵渎御容乃是死罪,很有可能还会连累其他人。”
  他口中的其他人指的就是灵泉寺。
  不料想持戒此时越平静越显得他不卑不亢起来,突然问道:“殿下就这么确信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吗?我只说殿下要的线索在这里,可没说殿下要的人在这里。”
  赵眄避而不答,同样也抛给持戒一个问题:“那我是不是你要见的人呢?”
  持戒逼上赵眄的视线,两人互看好一会儿,才收起试探的眼神。
  持戒喝下还是温热的茶水,赵眄又为他斟满一杯。
  “我若是怕死,就不会来大理寺。”
  这一句倒叫赵眄意外,问:“既然你说御容像是假的,那真的在哪呢?”
  “我要见官家。”
  赵眄停下举杯的手,只答:“官家尚在病中,无法见你。”又转移话题道,“不如你来为我解答,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藏了这么久之后会主动来大理寺,这无疑是自投罗网。”
  “大理寺掌刑断狱,至少公正严明比较安全。我行踪已露,所以不能断定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否是我想要见的人。”
  持戒的一番话令赵眄不由得警觉起来,抓住关键:“还有谁在找你?”
  持戒再次重复:“我要见官家。”
  赵眄自知自己还未完全获得持戒的信任,在对方还肯继续谈话的时候迅速的结束了这场对话。
  出来时,吴内官已经在院中候着了,赵眄临走前交待大理正除了自己和太子殿下,谁都不准见这个持戒。
  这个大理正原本稍有为难,但赵眄搬出了太子也只好满口应答。
  回府途中。
  吴内官:“殿下,持戒本名叫陈元伯,建宁人氏,是在永泰十四年六月入寺修行的。”
  赵眄:“原因可知?”
  “住持只说他当时进京投奔亲戚,不料亲戚被奸人所害,实在无处容身才出家为僧。”
  赵眄一扯缰绳停在了原地,他盯着灯光下的影子沉默不语。
  吴内官也跟着停下:“殿下,有什么不对吗?”
  “他是建宁人,而建宁又在虞州三地,四年前才出家,恰巧就在迎回太祖御容的前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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