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吴内官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手掌一拍:“哦!那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赵眄不敢断定,又道:“还未证实,先回府吧,驾!”
  说完赵眄的马便飞快地朝前奔去,待吴内官回神时已经离得好远,他大叫:“殿下!您等等我!驾!”
  赵眄府中,已有一人等候良久。
  “今日你被官家骂了?”
  这本是一件在赵眄身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由徐遗说出来再落入他耳里,总让他觉得这个人在等着看好戏呢。
  赵眄故作震惊:“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徐遗语重心长:“不仅仅是我,连翰林院的人也知道的不少,朝廷里还顺带把你从前闯的祸事也一件一件翻出来,高赞不学无术、不务正业、难堪大用……”
  赵眄索性和徐遗碰了个杯,回谢:“过奖。”
  世人的评价,他赵眄从前会去在意,并为此难受从而否定自己。可后来慢慢学着不在乎的时候,可谓是通体舒畅,不过如此。
  他将一切涌来的目光、评价等等都收入囊中,也意味着什么也没接受。
  徐遗:“究竟是谁特意传入官家那的,你可有想过?”
  “没有。”赵眄答得干脆,“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御容案。”
  他将今日所见所闻和自己的猜测一骨碌地吐出来,徐遗听完后同样陷入长久的沉默:“看来这件事,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赵瞻先找来当时驻守在虞州三地的前宣抚使杜文景,毕竟迎回御容像是他一手促成,立有头功。
  再问完个中细节之后,经查证杜文景所说不假。还剩最后一个人,此时正传来关于张逊的消息。
  “殿下,张逊刚才去了卢显府中。”陈内官回禀道。
  赵瞻翻看着问话的记录,思索道:“你觉得这三人的关系如何?”
  陈内官了然:"杜文景与张逊关系不错,但张逊和卢显的关系还没有相熟到要深夜拜访的地步。"
  “明天见见这个张逊。”
  赵瞻在庐陵府里待的时间不长,可想而知张逊几人的证词相差无几,同样的话只是换了不同的说辞,所以他还是如同上次安抚卢显一样安抚张逊。
  出了庐陵府,他带着人直接去往大理寺,人还未到,大理正就笑吟吟地在大门外等候。
  他没有着急见持戒,反而看向大理正:“昨日四殿下可来过?”
  大理正只瞟了太子一眼,就觉对方的眼神颇有深意,即刻哈腰点头:“来过来过,只是四殿下来得突然,下官招待不周,请太子殿下恕罪。”
  他两日连续恕罪两回,不过这一回却是实打实的害怕,与其等太子挑明不如自己认了好。
  赵瞻笑笑罢了:“大理正尽忠职守,恪守本分,定是被大理寺的繁杂事务牵绊住手脚,岂会有罪,得嘉奖才是。”
  大理正一听险些站不住,背上的汗齐齐流出,额上的汗珠也只敢站在一旁偷偷抹掉。
  “我今日不想喝茶。”这是持戒见赵瞻第一面说的话。
  “本宫不是来找你喝茶的,是最近有些烦恼想请师父参解一二。”
  持戒有些不知其意,但还是随着坐在赵瞻的对面。
  “本宫常去大相国寺听师父们讲经,每每结束后都心情舒畅,至此便有了精研佛法之妙的兴趣。”
  “那殿下此时应该去大相国寺,在下的见解恐比不上。”
  赵瞻摆摆手,无趣道:“他们每回都说一样的话,听起来甚是无聊。”又纠正,“世间佛法同宗同源,何来高低之分。”
  “殿下请问。”持戒让步道。
  “都说凡尘往事是执念,只要放下了一切皆烟消云散,但这个执念越来越深,以至于抛不下忘不掉,最终让人活在痛苦之中,该怎么解?”
  “殿下生来就与旁人不同,天之骄子,众星捧月,怎会有放不下的执念。”
  “当然不是我,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叫做陈元伯。”
  赵瞻盯着持戒的双眼,那双平静如水的眼里微微触动,产生了波澜。
  “他几年前失了家乡,孤身一人长途跋涉投奔亲戚,结果亲戚造奸人所害,他举目无亲无处可去,最后不得已皈依佛门,几年后又与一桩大案牵扯不清,而这桩案子与他的家乡有关。”
  赵瞻故意不往后说,停下来观察持戒,见持戒盘念珠的双手失了平稳没了章法,身子直直坐着僵在那儿。
  “这个陈元伯剃发受戒的时候是否真的放下从前的事了?”
  两人僵持半晌,持戒终是败下阵来,双唇因为紧张而颤抖:“殿下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不正是你想说的吗?”
  持戒被问急了,转头带着些怒气瞥向赵瞻,忍不住腹诽:这两兄弟怎么都一个样!
  赵瞻起身走近,开口:“你不想回答没关系,不如让我来猜猜,你是建宁人,来庐陵只有短短几年,身上无一官半职,景灵宫自然进不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太祖御容像在遗失前你就见过,是也不是。”
  持戒稍微从激动的情绪里抽出来,理智驱使他提出了同一个要求:“我要见官家。”
  赵瞻也回得干脆:“官家命本宫全权处理此案,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语毕,朝屋外大喊一声,“陈内官,回宫。”
  这回持戒再也坚持不住,焦急道:“我就是陈元伯,虽是建宁人但从小在虞州长大,因崇拜太祖事迹,所以时常去御容殿瞻仰祭拜。”
  在南赵,只有虞州的御容殿允许百姓自由进出。
  “你何以断定景灵宫供奉的是假的,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张逊找到杜文景奉上御容像的时候,自称在大火中将它抢救下来。当时战乱,虞州百姓自保都来不及,谁又会去特别留意,所以张逊和杜文景那里的说辞也无法具体证实。
  持戒不假思索坚定道:“因为御容像根本没有遗失!”
  第14章
  “你说什么!”赵瞻脱口而出,他被惊得顿住脚步,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陈内官正要推门而入时就听见里头的动静,便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敢贸然进去。
  “仗打到虞州的时候,流民四窜,混乱不堪。好在奉安官傅修远未雨绸缪,提前将御容像收好以免在战乱中受损。至于那场大火,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
  说着说着,持戒举起手发誓:“殿下!我以性命担保,我说的句句属实!”
  赵瞻一皱眉:“既然如此,你们说出真相的机会有很多,为何要等到现在,傅修远又在哪?”
  持戒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膝跪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喊道:“这就是我想说的冤情!”
  过了半个时辰,赵瞻才从里面出来,但是他那平时温柔平和的脸黑得令陈内官下了一跳。
  陈内官看太子不说话,走之前他特意地往屋里瞧,瞧见持戒正跪在地上心神恍惚的样子,想着刚才谈话定是闹得不愉快。
  赵瞻走路的速度极快,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陈内官赶忙上前,凑近小心地询问:“殿下,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把老四找来,我在东宫等他。”赵瞻的语气也是冷冷的。
  东宫。
  “什么?!”赵眄语气中饱含着不可置信。
  一个案子还没结束,这又牵扯出另一个案子,还很有可能是个人命冤案。
  两兄弟互相通气之后,率先去查当年虞州御容殿失火一事是否如持戒所言,但是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难。
  如今虞州三地是北真的地盘,由北真的镇南军镇守,如何去得,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行。
  赵瞻:“之前和谈本就有意重开互市,现在只不过想把时间提前而已。”
  赵眄有些明白了:“大哥是想派使节正大光明的去北真,然后再暗中派人查不成?”
  “不,要把这事放在明面上,一旦被北真发现就会留下把柄,落人口实。”赵瞻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几卷卷宗递给赵眄,“在你来之前,我调出了百年盟约时我们与北真的往来文书,曾有过几次互赠御容像的先例。”
  最后一次互赠是三十多年前,当时北真与南赵的关系远比现在融洽,前后可没有这么多的剑拔弩张。
  “一箭双雕啊,还是大哥厉害。”赵眄佩服得竖起一个大拇指,可又转念一想,“可是陛下不见得会答应啊。”
  赵瞻不是没想到这一层,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一个人帮忙,互赠御容像这个口得北真来开。
  具体事宜他们是在午时前商议完的,而徐遗临危受命是在午时后确定的。此时他顶着正盛的日光进了质子府的大门。
  他是世子接伴,去质子府探望合情合理。
  萧程一见是徐遗来,脸上自然焕发着高兴的笑容,就像是阔别已久再次相见似的。
  “稀客呀,几日不见,我还以为徐学士要将我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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