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赵眄却说:“可临溪驿有记录证明他途径过。”
  “有记录就能证明是他本人经过吗。”
  他引着俩人扩大观察范围,由这条路散开,形成一个圆包围着,这一区域州府众多,所以配备的驿站也就多起来。
  首先排除小递铺,这类递铺是另外开设给民间百姓所用,配备不全,作不了快马急递。
  “这里有个营阳驿,是一个乡驿,规模虽不上官道上的驿站,却可作为辅助之用。路线就是茶亭驿—邯州驿—顺定驿—乐州驿—营阳驿—庐陵枢密院。”
  赵眄惊道:“这两条路线的路程竟出奇得接近!”
  萧程叹息一声:“他们定是以为我爹发现他们后会从小路走,就算继续走官道,他们也能分两队人马包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爹会费一样的时间从这里走。”
  徐遗:“他是想赌一个阴谋之外的驿站来为他作证,那么临溪驿的记录也就成了伪证。”
  赵眄:“此案闹得人尽皆知,营阳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想要证实就得再走一趟。”
  赵眄默契收起地图:“我来安排。可是曹远那边嘴巴紧得很,盯了他许久也没露出破绽。”
  “我……”萧程转眼变得支吾起来,“我之前瞒了你们,那日跟踪曹远的时候,我看见的人是周锁。”
  周锁?
  徐遗瞬间想通一件事,会心一笑:“勉知,你还记得孟青带回来的那把铜锁吗?”
  赵眄恍然大悟:“是锁也是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又话锋一转,问他,“你还有其他事吗?”
  徐遗看着燃了一半的烛火,拢紧身上的外袍:“无事了,天色不早都休息吧。”
  赵眄却故作神秘:“应该有吧,你再想想。”语毕,快步出了屋子,仅剩徐遗和萧程二人。
  可这活跃气氛的人一走,屋内登时安静下来,静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萧程默默打开食盒,触到盘子的那一刻时又放了回去,解释道:“凉了,我叫人热热。”
  盖子关上的霎那,徐遗伸出手制止:“不用麻烦,我喜欢吃冷的。”
  好冰。
  萧程眸光一动,对方伸来的手不小心触及到他的指尖,哪怕屋内炭火足,还是没能让徐遗暖起来。
  他一一为人摆好吃食,又将火炉移近些,再起身关上敞开的窗然后靠着。
  徐遗拾起碗筷,视线暼过,就着地上从未移动过的人影一口一口吃起来。
  “咳咳咳!”碗筷从手中脱落,椅子上的人咳得躬起背,外袍被震下一边,气息在胸臆间颤动,用手稍捂着嘴尽量不让声音溢出。
  地上的人影逼近蹲下,倒杯温水递了过去,轻轻为人提起外袍重新盖上,手悬停在人的背上片刻,还是没能落下去。
  无言。
  相对仍旧无言。
  徐遗喉咙里那不舒服的劲过去后还想再吃,萧程从他手中抢过碗筷,温言:“以后别再吃冷的,热一热又不麻烦。”
  徐遗一怔,好不容易抑制住的心又跳动起来,萧程的话似那船外缓缓江水从耳边流进心底。
  “好,我记住了。”
  忽地,船身晃动了一下,虽不明显,但看杯中茶水泛起的涟漪便能知晓船停了。
  萧程:“我去看看。”
  吵闹声在甲板上愈渐强烈,萧程刚踏上,徐遗后脚也跟来了,见他穿戴齐整也不再说什么。
  一艘巨大的黑影拦在他们的船前,奇怪的是竟一盏灯也没点,静静的,如同暗夜里伺机待发的猛兽。
  赵眄朝对面吼道:“何人在此拦路!”
  不见应答。
  “咻——”的一声打破了僵持的肃静,极快的飞箭自黑暗的空中急冲而下,等瞧清楚时已经迫在眼前。
  “都退后!”萧程大喊,拉着手边的徐遗就往传舱内撤去。
  可这一箭之后并没有等到如雨一般的攻势,四周又静下来,那艘黑影也没再进一步。
  赵眄琢磨不透,上前查看那支箭,只见上头绑着一块白布,写着:留下买路财,即刻放行。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这年头打家劫舍居然能如此明目张胆,他重新绑回白布,命人取来长弓遥遥射了回去。
  “你们听着!这是官船,若敢再拦,休怪我不客气!”
  赵眄话音刚落不久,又是一只箭落下。
  拦的就是官船。
  “岂有此理。”赵眄咬牙切齿,“来人!”
  从船仓里跑出来十多人聚集在甲板上,他们回京带的人本就不多,又是走水路无法及时向岸上官府求援。再者敌方人数多少,配备了多少武器都不知晓,若真要硬碰硬,胜算不大。
  “勉知,给他们吧,他们一直不露头,没有胜算的。”徐遗上前劝道。
  “那就这样放过他们?”
  “当然不是,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栎阳地界,等白天停船靠岸吧。”
  赵眄颇不情愿的准备好钱,命人用小船运过去,等人回来时便问:“可看清上面的人了?”
  “回殿下,小人离他们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就让小人将钱扔过去,并未看清。”
  那艘黑影收了钱之后果真不再阻拦,退到一边让出了路,可他们遮掩得实在太好,赵眄的船经过时仍不能窥探到一丝真面目。
  他们的船一靠岸,骑了快马奔至栎阳官府。
  赵眄开门见山:“你们可知附近闹了水匪?”
  栎阳知州大惊:“水匪?!”与身旁其他官员对视几眼,不解道,“不曾听说呀,以前倒是闹过,自抓了一批后就再也没有,怎的如今又出现了?”
  “昨夜我遇到的那些扬言专劫官船,以前水匪也如此吗?”
  “是啊,以往漕运不知被劫过多少回,但这些贼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没人见过他们船的真面目,还是废了好大劲才抓了一次。”
  来无影去无踪,这倒和昨日相遇的情形类似,难不成是同一批人。
  赵眄追问:“那次是什么时候?”
  知州思索一番:“大概是在四五年前吧,之后派人在江上加以巡防,就渐渐消停了,没想到又卷土重来!”
  徐遗:“既然是匪患,那就有老巢,你们确定都抓干净了?”
  知州叹了口气:“当时审问过,他们并不止在栎阳地界作案,但凡是有水的地方他们都去。”
  赵眄:“可有上报朝廷?”
  “四五年前的时候实在猖獗,就上奏朝廷请了旨,这才成功拿了那伙贼人。”
  “哼。”赵眄冷哼一声,“看来那次抓捕并未伤及他们,消停了几年又出来作乱。”
  “下官立刻派人到江上时刻巡防,殿下是否在此安歇几日,等江上梢平静些再走?”
  赵眄回绝:“不了,还要回京复命,马上走。”
  “那下官就去为殿下备好车马。”
  一直无声地站在旁边的萧程兀地开口:“不走水路了?”
  经他这提醒,赵眄猛然明白过来,朝徐遗一番挤眉弄眼后,将快要走到门口的知州拉了回来:“倒也不必麻烦,我一路见江景颇盛,喜欢得紧,还是继续走水路吧。”
  知州:“呃……是,下官这就去准备。”
  徐遗在心中思忖着,萧程这句话究竟是何意思,又怕自己再次会错意。
  他借来赵眄的理由,试探问:“你……不会也喜欢江景吧。”
  萧程撇过头去,眼神闪躲:“嗯……”不知为什么,每次徐遗一望过来,他就觉得自己万分心虚。
  徐遗朝他迈去一步,话语试探:“是喜欢清晨霞光万丈,还是喜欢江风拂面,亦或是……”
  “你就当我喜欢吧!”萧程打断了他,再说下去又不知会等来什么话,便急匆匆抬脚离开了。
  徐遗那再次热切起来的视线直直盯着渐远的身影,在心底道出未出口的话。
  亦或是,因为人。
  第45章
  徐遗等人回京后,赵眄即刻进宫复命宝州赈灾情况,并提及栎阳水匪一事。
  赵眄手捧奏疏:“陛下,这是臣回京途中所遇水匪情况,请陛下过目。”
  赵琇翻看着奏疏,赵眄则是继续补充:“这群水匪结成团伙行事狡诈,常盘踞在江上四处流窜,官府与百姓苦其久矣。臣还查了往年剿匪卷宗,猜测这伙人与四五年前抓捕的那些是同一批。”
  “哦?”赵琇疑惑,“不是说已剿干净再无匪患了吗?”
  “陛下,我朝幅员辽阔,江河众多,他们水中经验丰富行动敏捷,难免有漏网之鱼。臣恳请陛下下旨在我朝各处,尤其是转运要塞之地重新追查剿捕。”
  “准,依你之见,何人合适啊?”
  “朝中能者居多,臣不敢妄加言语,还请陛下定夺。”
  赵琇随即起身走到赵眄身前,呵呵笑道:“听你大哥说你稳重不少,朕很欣慰,这次宝州赈灾也做得不错,回去好好休息,瞧你都比前几月瘦了些,以后也不必日日来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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