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什斡哥盯着纹样想了一会,脑海里渐渐浮出一个答案,不确定道:“萧……”
“正是,李阴查过,当年萧氏一族被灭后,就有一嫡支逃了出去,逃的地方就是南赵。”
“那个小子是萧氏?”
厄尔慕摇摇头表示不太肯定:“还需亲自问问才好。”但什斡哥却明白了,明白元真为何甘愿背着流言也要将那人带在身边。
什斡哥冷哼一声,心中已有所想:“明日,宣他进宫。”
厄尔慕微笑着应下:“臣弟领命。”
第二日,宫里的侍卫气势浩浩荡荡去了元宅,许云程心想哪怕此去是凶多吉少,凭他一个人也难以逃脱,所以他不如会会这个圣主皇帝。
一踏出府,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厄尔慕。
厄尔慕特地备了辆马车,二人一齐上去后,便朝宫城的方向驶去。
“你叫什么名字?”厄尔慕率先打破沉默。
“许程。”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宣你进宫吗?”
许云程心想他当然不知晓,但又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元真,猜测:“因为元大哥?他……怎么样了?”此话一出,许云程有些后悔,因为元真要求他在外只能唤他将军。
元大哥这三个字让厄尔慕的脸色有些凝固,他隐在长袖下的手握成拳又放开,深吸一口气,回答:“他很好,还在养伤。本王记得,是他带你出俘虏营的。”
许云程有些警惕:“辽王想说什么。”
厄尔慕突然笑了起来:“你既然叫他一声元大哥,想必他对你很好了?”
许云程没有回应,厄尔慕笑意却更深了:“此次进宫就当报恩吧。”
“你是南赵人。”什斡哥的眼神凌厉犹如利箭,似要穿透许云程的身体。
许云程心下回道:废话,我是什么人,在北真不是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了吗。
什斡哥示意侍从将画有玉佩纹样的纸放到许云程面前,说:“认识吗?”
如此熟悉的东西许云程怎会不认得,只是才知道他自小戴在身上的玉佩的全貌是什么样子。
“这是萧氏一族的图腾,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
玉佩、母亲、萧氏……
许云程恍然大悟,那个故事突然就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谜底,母亲的遗言也终于明了了。
他回忆起元真见到这玉佩也问过相似的问题,在虞州的时候,自己也曾询问元真为什么会在意这枚玉佩,元真避之不谈,只是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原来“不是时候”是这个意思,原来母亲和外祖是北真人,而且这背后恐有他不可触及的秘密。
许云程抬头侧目看向站在什斡哥身后的辽王,辽王也同样在看着他,耳边再次响起在马车上的对话,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回道:“……是我母家。”
什斡哥带着不悦的神情坐回位子上,问出一个许云程无法回答的问题:“你来北真有什么意图?”
许云程心乱如麻,随便编了个谎话:“听闻横断山有种特殊的草药,为了给我爹治病,便上了山,不想迷了路,误进了北真地界,被掳来的。”
他料想什斡哥也不会相信,试探地问:“陛下宣我进宫,不仅是想问这个吧?”
“说起来,你与朕还有些姻亲在,朕欲收你为义弟,并为萧氏除去所有罪名恢复宗室爵位,由你承袭。”
如此说来,外祖一家是犯了罪逃到南赵的,还改了名换了姓,再据什斡哥和元真的反应来看,罪名还不小。
可罪名说平反就平反,总要有些条件吧。
“条件呢?”
“北真需要一位质子前往南赵,只要你肯为北真效力,朕可即刻下旨。”
许云程答应得很干脆:“好。”
四年多过去了,父亲的冤案在他心底滚了一遍又一遍,那具烧成焦炭般的尸体无数次地闯进他的梦里,又无数次的变幻成谭普和曹远的样子。
他必须回去,只是恰好缺一个能够直接接触南赵朝廷的身份和时机。
质子身份,正合他意。
阿程成了质子,不日前往南赵。
元瀚收到这个惊天震地的消息后急得在元真房外打转,也不知将军何时会醒,他现在断然不能离了虞州。
夜深了,元瀚在屋内添上新的炭火,坐在昏迷不醒的元真身边,小声说:“阿程怎么会是萧家人呢,还变成了质子,陛下还要为萧家平反,仗打输打疯了?”他看向元真苍白无血色的面孔,轻轻叹口气,“将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元瀚脑力有限,哪怕再坐上一夜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而元真好似被他碎碎念的动静给叫唤醒了,气若游丝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哎呀将军,你终于醒了!”元瀚一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险些控制不住音量,意识到又捂着嘴生怕再吵到刚醒的元真。
他俯下身子,小心问道:“将军,你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口不口渴?身上冷不冷?饿不饿?大夫说你现在还吃不了硬些的食物,只能吃流食,我这就叫人去做。”
元真抬起无力的手抓住了元瀚的衣摆,哑着声音:“我睡多久了?”
元瀚脸上又浮起懊恼的神色,要是当时他在将军身边为他挡下那一箭,现在也用不着受这样的苦,闷声:“那杆枪险些刺中要害,又失血过多,摔下马的时候头部受到撞击,更别提其他伤了,所以整整昏迷两月有余。”
难怪元真醒来时,头伤一阵刺痛,又问:“现在局势怎么样?”
“咱们败了,和谈还没有个结论。”
元瀚不敢将质子的事情告诉他,只能暂时先瞒下,依将军的脾气,定会回舟儿庄去的。
他可拦不住。
万幸的是,元真醒后大夫来瞧,说没有牵扯别的伤病出来,元瀚才放心地让他下床走动。
元真养伤期间,渐渐觉出不对劲,每当他问起和谈之事,元瀚总是以没有结果、还在商议搪塞过去。
但是元瀚心里藏不住事,只稍试探就问出来。
“将军,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使团还有多久启程?”
元瀚大致算了一下时间,回答:“不出五天。”
“够了。”
元真握紧缰绳,神色严峻,不发一言。他的马似乎懂得了主人的焦急,不用怎么驱使就已跑出最快的速度。
这雪天真是可恨,非要与世人作对,希望它停的时候偏下个不停,等到一切出了结果后,反倒放晴不下了。
第73章
他与元瀚一人一马奔进舟儿庄已是三天后。
当侍从在殿外通报时,什斡哥就明白有人来质问他了。
“为什么。”
什斡哥见来人连礼数都抛到脑后,那副急切不顾浑身伤势的样子着实惹怒了他,某些伤口还未好全,经过一番折腾又渗出血来。
“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瞎跑什么。”
元真不依不饶:“为什么非得是他。”
什斡哥念他伤势重,头脑还不清醒,解释道:“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元真毫不客气地戳开了什斡哥的真实想法:“你查过,也知道萧氏只剩他一个人,选了他才能避免北真内部再次动荡,不是吗?”
元真身边私留了一位南赵人的流言传遍整个朝廷,有不少人来他耳边嚼舌根子,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料想他的好伴读、好将军、好文德是这样看待他的。
“萧氏于你元家有恩,所以你想要保他,我若是不顾及你的面子,他岂能活到现在!”
“兴延,我没求过你什么……”
兴延,什斡哥忽然心头一软,这是祖父给他取的小字,自登基以来,就不曾听见元真这么叫他了。
“你自去问他吧。”说完,什斡哥转身离开了大殿。
许云程改了名换了姓,摇身一变成为圣主皇帝的义弟——萧程。他在心里一遍遍描摹这个名字,显然还需要些时间去适应它。
“阿程。”
许云程转过身,见元真和元瀚一前一后在院门口站着。他见两个人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回来,牵挂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只是不解、忧虑和震惊、不舍的两道眼神朝他射过来,肚子里有许多想说的话突然就梗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所幸趁今晚夜色不错,天上繁星密布,他自顾支起炉子,烧上柴火,三人来个围炉夜话吧` 。
“为什么。”元真又问了一遍。
许云程轻轻摩挲着玉佩,脸上笑意温暖,声音柔缓:“许程不是我的真名,中间还少了个云字,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她想我像天上的云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可是要让她失望了。”
“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渭川谷,其实我是被流放的,中途逃了。父亲遭人所害,死于非命,至今真相不明,所以我必须回去为他讨个公道,我需要质子的身份。”
“那你可知质子所处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