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徐遗问:“你觉得王识他写得出应举的文章吗?”
  “您的意思是,寇如山的名次被王识给顶了?”刘仕礼想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也有道理,王识那样若能考中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王家如何?”
  “王家大门这几日被围得水泄不通,想要出来个人都得在半夜偷偷摸摸的。王家是定溪数一数二的富户,在商业上也做出了贡献,所以官府多少也会他们一些面子。”
  “往来长久,关系匪浅了?”
  “是。”
  “不知徐相公这会儿是否得空啊?”
  王识的喊声在屋外响起,刘仕礼懵着脸对徐遗解释:“下官明明让他一边待着去了。”
  “请他进来吧。”
  房门一开,王识一脸乐呵呵的把刘仕礼挤到一旁,再向身后挥手示意人进来。几个下人装扮的人抬着三个大箱子,王识神秘的候在徐遗身旁,谄谀道:“相公您看看这些?”
  箱子打开,引入眼帘的便是晃眼的钱财玉帛,足足塞满三大箱,王识此举将刘仕礼吓了一跳。
  明目张胆的贿赂啊。
  徐遗神色不变,径直走到箱子前挑拣起来,他捻起一串成色透亮、触手生润的玉佩,上雕刻细致的纹样,栩栩如生。
  王识凑拢:“相公是否满意?”
  “嗯,满意。”徐遗连连笑着,问王识,“这些东西对通判来说应该不值一提吧?”
  王识自以为听懂了徐遗的话,高兴回道:“相公觉得这些还不够,下官还可以送来更多的,只是要麻烦相公将府外那些百姓驱走,下官才方便回家取嘛。”
  徐遗一口答应:“好,就依你所言。”又转头吩咐刘仕礼,“你去府外将定溪所有百姓都聚集起来,再找人把这些东西搬出去。”
  刘仕礼明白:“下官这就去。”
  只有王识不明所以:“这,这是什么意思?”
  徐遗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为了通判你啊。”
  封闭许久的府衙大门终于打开,蹲守在此处的百姓立刻聚拢成一团,所有人盯着走出来的徐遗,眼中有期待、有怀疑、有警惕、有恨意。
  此情此景,让徐遗忆起当年在茶亭县的时候。
  “诸位,在下徐遗,奉旨查明王识买官一案。案子仍在查证,我深知诸位心存正义,要还深陷此案的无辜之人一个公道。从今日起,我身后的大门随时敞开着,诚邀官民一同肃清定溪横行不法的歪风邪气。”
  随即有异议出现:“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最爱打官腔,又说些好听的骗我们,我们不会再上当了!”
  徐遗指着身边刘仕礼:“这位是监察官,诸位若是觉得此案存疑,可向此人说明反应,你们的话定会传回庐陵,让官家得知。”
  “那王识这个小人你们又要怎么办?”
  徐遗与刘仕礼对视一眼,后者命人搬来箱子,王识在里面躲着探头观察,见到箱子后做贼心虚的想要逃走,刚转身就被人拦下。
  “王通判,听听吧。”
  徐遗指着箱子事先说明来历后再道:“王识自知伤及无辜罪无可恕,所以这些钱财尽数充公以作赔偿,狱中的伤患也寻了郎中进行医治,家属可随时把人领回去。以及接下来查的每一步,我都会以告示的形式张贴出来。”
  人群中安静片刻,有一人率先同意此做法后一呼百应,半晌后,府衙门前的空地才真正的回到从前的模样。
  刘仕礼隐隐担忧:“相公,您刚才这番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该参您为王识说好话了。”
  徐遗望着神情躲闪的王识道:“我并非是为他开脱,而是为了重建定溪官民之间的信任。”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先把王识押起来,我去见见那个寇如山。”
  徐遗漫步在青石板上,一路走到了寇如山的住处,敲门良久后才等来一位老者为他开门。
  “老人家,我找寇主簿。”
  “寇官人病着呢,你先进来吧。”
  寇如山的家乡不在定溪,这座小宅子也是他租来的,徐遗面前的老者则是寇如山的邻里。
  老者说寇如山平时不少照顾周围邻里,如今蒙冤遭难,老百姓没什么能耐,只能各家都出点力照看病中的寇如山。
  徐遗打量四周,宅子虽小,陈设也简单,但打理得清除干净。
  他瞧见桌案上的文章,念出其中一句;“空有报国志,无处使少年。”
  “你是?”
  苍白无力的声音在徐遗身后响起,他往后一望,一位身形消瘦的文弱书生站在那里,其眉眼间藏着宿醉后的疲倦。
  “在下徐遗。”
  寇如山怔怔地望着他,这几日病着不出门,但也听闻从庐陵来了位姓徐的相公,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寇如山对那位老者说:“夏伯伯,您先回去吧,我有话和这位相公谈。”
  夏伯走后,寇如山才挪动轻飘飘的病体为徐遗倒水,可壶中无水可倒。
  “对不住,我这就去烧一壶。”
  徐遗劝下:“不必麻烦,我来是想问些问题。”
  寇如山颇为伤怀,回避道:“我已经辞官了。”
  “我也借酒消愁过,虽能让自己醉糊涂一时,可醒来后愁绪不仅没走,还更清晰了。”
  寇如山睁着迷茫的眼,徐遗提出:“不如与我聊聊,聊完之后,再考虑辞官文书的去处?”
  赵琇突然解了赵眄的禁闭,可是东宫却无任何动静。
  赵眄伸了个懒腰,再大摇大摆地走出安王府,憋了许久很想找人痛快喝一场,但他有要事在身,喝酒还是在此事了了之后再喝不迟。
  兖州已经押送完刺杀徐遗的杀手进京,之前在昌泊刺杀的杀手里留了几个活口,如今正好一同审了。
  “诶!等等等等!”
  萧程一见到就是这几个人差点要了徐遗的命,不由得怒火中烧,攥个拳头就要冲上去,赵眄见了赶紧拦住。
  萧程:“干什么。”
  赵眄硬是压下萧程的拳头,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啊,这几个不行,他们是过了文书的,你要是打了,被骂的就是我了,我才刚出来。”说完又指向旁边几个,“这几个可以,他们还没过文书,不过你下手轻点。”
  顷刻之间,此起彼伏的惨叫冲破屋子,赵眄的表情随着一声惨过一声的哀嚎变化,嘴里啧啧不停,谁要是落徐遗和萧程这俩人手里也过于惨了些。
  一个嘴皮子厉害得专折磨人的心理防线,一个浑身武艺不说废话专折磨人的肉身。
  萧程拍拍手出来:“搞定,我下手很轻,还能说话。”
  这些杀手并不是死士,没有以死明志的决心,萧程还没使出全力,一个个就招了。
  他们是吕信家养的杀手,专门替他干些人命买卖的脏活。
  赵眄行动很快,审出来的当晚便带兵为了吕信的吕府和查抄了他的京郊宅子。
  萧程从暗处跳出,刚才他把吕府翻了个底朝天找人,结果一无所获,疑惑道:“不见周锁。”
  赵眄:“孟青,你带人速去各个城门守着,白日进出要查得再严些。”
  火把的光亮照彻整个黑夜,吕信被架着刀押出来,脸上却是丝毫不惧地与赵眄对视。
  赵眄环抱双臂,怒视他:“吕信,你身上的罪证据确凿是跑不掉了,手上沾的人命我会一样一样的要你还清。”
  吕信扯出肆无忌惮的笑:“我等着,只要安王别后悔。”
  赵眄盯着吕信的背影,远远又传来一句:“成王败寇的,还不知是谁!”
  第87章
  吕府被查抄后,周围聚满了议论的人,而丽景门外的宋府此刻已由巡防营围着了。
  赵眄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便见宋裕敬吊在房梁上,死状瘆人,桌上放着他写好的认罪书。
  御书房外,赵眄刚将吕信供认不讳的口供文书呈给赵琇,出宫时迎面撞上带着吕信敛财证据的韩骞。
  赵眄驻足:“韩大相公,许久不见了。”
  韩骞拱手见礼:“安王殿下。”
  “久闻韩大相公与罪臣吕信往来甚密,此次没有牵扯到大相公吧?”
  韩骞泰然处之,故做好心提醒:“安王慎言,切莫再因口无遮拦而闭门思过了。”
  赵眄:“说到这个,本王在禁闭时读的可都是大相公的文章,这二十多年来,大相公为国事操劳不少,不愧为百官之表率。有流言称不仅是六部僚属,就连天下学子都以踏进过韩府为荣。”
  韩骞看向前方:“既是流言,安王还是少在官家面前提起,以免伤及自身。”说完后,抬脚与赵眄擦肩而过进了御书房。
  “去叫太子来。”
  朱内官眼见夜色深浓,劝道:“官家,已然深夜,您身子要紧,还是明日寻太子吧。”
  可是赵琇坐在椅子上,抬手嫌烦了案上的茶盏,茶水溅了一地,怒不可遏:“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朕做主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