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盈……盈之。”
“嗯,人在哪呢,我怎么看不清?”
许云程微微叹出气,扶正徐遗的身子,捏住对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温柔道:“人在这呢。”
徐遗闻言,定睛一瞧,面前果然有个人在晃,晃得他眼花,便大掌一挥拍了上去,力道如同挠痒痒。
许云程突发奇想,从带回来的包袱里找出一个精致的转轮,其底座上立一柱,支撑起一个圆盘,盘面画着各种图案,玩法只要转动圆盘等待指针停下即可。
这就是个孩童的玩具,但许云程想到今年徐遗的生辰自己没在身边,总得补点什么。
于是边游历边搜罗些新奇的东西,只要他觉得有趣的都塞进包袱里,不知不觉就塞满了三大包,骑马回来的时候都有些费力,生怕丢了。
“盈之,你试着盯紧这个直到它停下,千万别眨眼睛哦。”许云程说得郑重其事,好似转轮停下后会有什么等着似的。
徐遗听话地点头,许云程轻轻一拨,圆盘开始转动。这一转上面的图案在徐遗眼中好似糊在了一起,令他目眩,但还是努力盯紧。
待圆盘彻底停下的刹那,许云程飞快在徐遗脸上留下一吻。看见徐遗眼睫连眨几下后低下头去,他满足地笑开,想要掰正对方的脸再看看,谁知竟撞上一道清醒又充斥着欲念的眼神。
瞥进他心里,痒痒的。
徐遗轻轻一瞥后移开视线,从软榻上起来走到房门前关得严严实实,这时步子迈得很稳,根本不像醉的样子。
等他转过身来,瞧见许云程正拿起刚才他带倒的酒壶,仰头就饮,嘴里还吧咂:“这也不是假酒啊。”
屋外的有庆见此状后问冬枣:“晚饭,该怎么做啊?”
冬枣摆摆手,向厨房走去:“他们出不来了,咱们自己吃。”
徐遗夺走许云程手中的酒壶扔至一边,说:“不日便归家,这个‘不日’是让我从夏尽等到秋来么?”
许云程听出话语中的埋怨,问道:“盈之,你生气了?”
徐遗忽然拥紧了他,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说:“嗯,我很生气,让我等的这些日子,你应当再书信一封,好别叫我忧心。”
许云程回抱:“我回来路上突然有事耽搁了,但我保证绝无下次。不过盈之,你到底醉了没有?”
徐遗回他:“醉了,也病了,很严重,险些要了我一命。”
“什么病,我瞧瞧!”许云程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想要挣脱徐遗的怀抱,但让后者拥他更紧。
“别动,也别说话。”
许云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徐遗说话故意没个轻重,于是在徐遗耳垂上亲了亲:“都听兄长的,这次回来我就陪着兄长,好不好?”
不知是醉意撺掇还是情意催动,亦或是二者参杂,徐遗的脑子什么也不想,松开些许云程就吻上去。
他没有闭眼,而是垂眸看着许云程阖眼同他沉坠其间。
许云程忽觉自己在往后退,眼看就要撞上身后的墙上,轻轻推开徐遗提醒道:“盈之,要撞上了。”
徐遗被打断,有些郁闷:“别说话。”语毕,仍然追着亲。
可许云程身后已避无可避,陡然撞上了墙面,但他哪管得了这些,解去碍事的衣物才是要紧。
徐遗看了会儿:“你瘦了。”
许云程灵机一动就要逃:“所以赶紧吃饭吧,我一路飞奔回来的正饿呢。”
徐遗轻笑出声:“好。”接着一把捞起许云程往墙上按,下一刻被怀中人的双腿紧紧环抱着腰,“突然抱这么紧作甚?”
许云程有意道:“兄长一把年纪了,得悠着点儿。”
“出去这么久不回家,竟去学得满口浑话了。”
纵使徐遗嘴上这么说,此时心里觉得浑话听来也是甜的,方寸是什么,大乱就大乱吧。
“徐遗、盈之、兄长……兄长……”
许云程面对徐遗渐愈急切的亲吻,他的手也急切地换上换下不知该搂在何处,嘴里只能喊对方的名字。
情至深处,都忘了时辰,上灯后的庐陵在他们一声一声呢喃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了,两人才磨磨蹭蹭从被窝中探出头来。
许云程展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有气无力地喊:“饿啊,饿死了,昨日到现在,我一口没吃~”
徐遗捉住他的手掌,十指紧扣,问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还是老三样。”
“会不会太少了不够吃?”
“那就多来点吧,不需太麻烦的就行。”
“好,你等着。”
“我去把书房收拾了,弄得这么乱我也有罪。”
院中飘来的饭菜香许云程再熟悉不过,有炙羊肉、时蔬羹汤、带些甜的面饼,似乎放糖了……
更有茶亭县的味道。
徐遗对许云程喊道:“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许云程站跑来在桌前,果然有几道从小就爱吃的菜,而且这些他也只是随口提到,没想到徐遗都记下了,心中升起无限暖意,然后扑进徐遗怀里,感动说:“盈之,谢谢。”
徐遗轻轻拍拍他的背,提醒:“我都知道,但你再不洗手的话,好吃的就没了。”
“什么!”
许云程猛地回头,就见冬枣和有庆已经撸起袖子坐着动嘴大吃起来,三人对视一眼后许云程急忙把手伸进水里搓洗,连擦都来不及就加入扫荡午饭的战场中。
徐遗随意吃了几口便不动筷了,给自己倒了杯淡酒,满眼都是许云程吃得又急又香的样子。
许云程夹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肉,蘸好料汁后放进撕开成两层的面饼中,一口肉饼一口汤,结束一碗又续一碗。
其他三人都有些看呆了,有庆好奇:“程哥,你这是饿了多少天了?”
许云程咽下满满一口,摆手道:“可别提了,有一回我刚到东屏,还没住下呢包袱就丢了。”
“后来呢?”
“就找呗,饿着肚子找了好些天,可是东屏太大了,街巷太多,找起来费劲。再后来实在饿得不行就找了户人家投奔,幸好把包袱找回来了。”
“怎么听着像是被偷了?”
许云程又咬了一大口,含糊道:“可不是嘛,找那小偷打了一架,就还给我了。”
徐遗立刻担心起来:“怎么信中没见你提起?”
许云程:“一件小事而已,就不说了。”
徐遗再问:“可有受伤?”
许云程空出手亮出三个手指,自信道:“三招之内把他干趴下,怎会受伤。”
“我是问你这一年多来有没有受伤,不许瞒我。”
“你昨晚都细细查看一遍了,可有见我身上添了新的伤。”
话题至此,有庆和冬枣见桌上的菜差不多见底了,默契地收拾起碗筷。许云程餍足地喝完最后一口汤,嘬了嘬留有肉汁的手指,打了个饱嗝。
徐遗笑着为他拾去嘴角的饼渣,问:“还有呢,还要不要?”
许云程撑到不想说话,摆摆手表示什么也吃不下了。
午后,秋日日光恰到好处,照得人不热也不冷。徐遗同许云程歇在新凉棚下的躺椅中,这把躺椅许云程做得格外大,足够两人放开手脚歇息。
许云程抱来一个大包袱放置双腿上,在里头翻翻找找,拿出一对小滚灯,对徐遗说道:“这两个小滚灯是我在一个摊子上收来的,摊主说世间仅此一对。你看它们还能扣在一起滚呢,夜里点上灯最好看了。”
“还有这个墨床、笔洗、镇纸、笔架,都是我同一个老师傅那学做的,你们读书人的东西讲究起来还真是讲究。”
“还有这个……唔”
徐遗默默听着许云程兴冲冲地为他述说这一路上的见闻,忽然觉得说完就说完了有些可惜,就用唇封住许云程那说个不停的嘴。
“你等我一下。”
许云程眼看徐遗跑进书房取来纸笔,移来木桌准备写起来,解释说:“将你这一路经历的趣事都记下来,也不枉你辛苦。”
“儿时我总在爹的讲述中幻想茶亭县之外的山河是什么样的,这一去亲眼看见果然值得。重游绕云湖时花了十多日,光是坐船仔细游遍就要三四日,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湖。”
“跑江湖的、干漕帮的、行商打渔,什么人都有,每日差不多从辰时起就很热闹了,岸边码头能听见各种号子,客栈周围还有好听的歌声和叫卖,这个倒是和庐陵差不多。”
“往往这个时候要是来上一碗甜冰酿,别提多舒服了……”
绕云湖广而阔,青山映水,云岚叠绕。上常有清风游荡、鸟雀四飞;下常有声息盈天、百舸行舟,皆戏于万顷波中。
某唯念闹市摊中甜冰酿,饮得自在称心天。
“有座山叫做残山,好奇怪的名字,当地人称它有个传说,说是千百年前山里出了个精怪,没日没夜的修行,只为变成人。不过它只吃山里的草木,只喝山里的泉水,就这么过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