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徐遗起身:“父亲母亲慢走。”
  霎时间,院中又归于平静,许云程突然问道:“盈之,我问你,你会去仓盐吗?”
  徐遗没料想他会问这个,神色变得柔和,轻声道:“纵使勉知没这个想法,我也会去请旨。”
  “那我和你同去,我们之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北真,更了解厄尔慕。”
  “嗯,我们同去,夜凉了,回房吧。”
  徐遗一打开房门,二人就被眼前景象惊到。
  这么喜庆的装设,是何时……弄上去的?
  许云程猜测:“会不会是……”
  徐遗觉得百九不离十:“定是母亲的意思……”
  许云程走向红烛桌前,举起酒壶:“啥都有啊。”
  烛光晃晃,罗帐昏昏。
  徐遗手指勾过罗帐的边缘:“那就别辜负了。”
  随即他的手背搭上了另一只手,许云程正举起酒杯递到他唇边。而他接过另一杯朝许云程递去,二人就这么互喂饮下。
  “这酒好像比晚饭时喝的还烈啊,还能闻到阵阵果香。”许云程枕着徐遗的腿躺在床上说道。
  “爹娘和我都不善饮酒,但一到时令就会酿些果酒,图个意思罢了。”徐遗轻抚许云程的头,直接就着酒壶饮了好几口。
  许云程见状,一把抢过来,劝道:“这酒烈得很,可别在喝了。”
  徐遗看着他突然发笑:“现在这些酒已经灌不醉我了。”
  许云程发怔,一拍脑门,恍然道:“那、那你之前醉的时候是装的?”
  “装得像吗?我就是喜欢趁酒兴正好,我一旦醉倒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岂不可惜?”说罢,徐遗拉近他咬上壶嘴,抬高他的手喝尽剩下的。
  几滴果酒从徐遗嘴角漏出,顺着有些敞开的胸脯流下。
  许云程一时移不开视线,见酒滴逃窜到衣服下,他深吸口气:“盈之,它不见了。”
  “那就找找看,它去哪儿了。”
  哪有这么撩拨人心弦的。
  身前人的热息好不讲道理,似火一般灼得许云程浑身上下难受极了,可果酒中浓淡适宜的甜味又勾得他慢慢来,别那么着急。
  不够,也不对,徐遗虽在怀里,但总是缺点什么。
  许云程近乎求道:“兄长,你再醉一醉吧,行不行?”
  他也没等徐遗回答,又求道:“兄长,你、你能转过去吗?”
  还是没等徐遗回答,兀自摆好他有些顿住的身子,再伏在他背上拥紧蹭来蹭去。
  “阿程,你有些醉糊涂了。”
  “嗯~兄长帮帮我。”
  许云程只觉自己愈发贪心,一次又一次向兄长索取自己想要的,一遍又一遍要求兄长呼唤自己的名字。
  直勾勾地盯着兄长的一切变化,他想,依据兄长的反应来看,兄长是喜欢如此的。
  还是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
  “阿程、阿程,你听好了,此生……我、的,就是你的……!”
  徐遗打颤的双臂支撑不住,整个身子瘫软在温暖的被褥上,眼皮沉重,嗓子干哑喊不出一点声。
  许云程俯下身,怜惜地捧起徐遗失神的脸,于眼尾处吻去泛出的泪。
  “兄长,阿程都听见了。”
  “盈之,好梦。”
  此夜将过,许云程睡的时间不长,早早出了房门,凉风打来,他突然伤怀起来。
  多年之后,为彼此着想的亲人,这样暖的家,他似乎重新拥有了。
  在这世间,或许又多了个去处。
  抬头目视朦胧翻白的天,月仍是圆的,他喃喃自语:“爹娘,我好想你们。”
  呆呆坐到曙光洒在身上,直到檀弗走到他身旁神思才收回来。
  檀弗温柔说道:“怎么起得这样早?”
  她见许云程只薄薄穿了两件衣物,操心的语气又上来:“中秋过了,早晚天凉可得小心些,快把这个穿上。”
  说完,从刚拿来的一叠新衣中挑出一件厚实的就要给许云程套上。
  “盈之来信后,我才知道你第一次来的那月是你的生辰,他细细交代了你的身量尺寸,所以赶紧做了几件,好给你补上。”
  “多谢……”
  “自家人还说什么谢谢,你和盈之一样,他生辰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给他过的。”
  许云程胸中有万千言谢,穿上徐母亲手做的衣服,令他想起在儿时母亲也是这么对他的,鼻尖一阵泛酸。
  檀弗心疼他这辛酸的模样,像安慰孩童一般抱紧他:“好孩子,这些年你为了你父亲的事辛苦了。好在真相大白,一切难事都已过去,你再也不是孤苦一个。日子还长,以后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尽管回家来。”
  许云程又想起,昨夜徐遗说的那句“我的就是你的”。
  “我会的,母亲……”
  “诶。”
  檀弗松开他,侧头掩去眼角的泪水,郑重道:“盈之从小只知读书,不常与人交往,有时候不免嘴笨,他要是惹你不高兴了,定要告诉娘,娘替你揍他。”
  嗯?嘴笨?母亲,盈之嘴可不笨啊……
  昨夜那些个羞煞人的话差点把他撩拨得收不住火,这叫嘴笨?
  许云程收回眼泪,正巧徐遗洗漱完穿戴好一切出来了,檀弗含笑便转身进了屋。
  见他双眼微红,眼睫挂泪,徐遗柔声:“怎么哭了?”
  许云程:“因为很高兴。”
  徐遗牵起他的手往大门外领:“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
  他们沿着山间小路而走,手紧紧牵着,也走得极慢,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觉知足,也觉这辈子能过去得慢些。
  这的竹林时而疏时而密,疏竹枝漏影片片,密竹枝清幽茵茵。
  至高处有一平地,平地上草野青青,筑起一座竹屋。
  徐遗停下:“这是爹的授课学堂,也是我儿时读书的地方,进去看看?”
  许云程率先踏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干净,都是些读书之物,墙壁上挂着几幅书画,字有好有不好,应是出自徐环和几位学生之手,闻起来还有淡淡墨香。
  许云程细细辨认,好似在找什么,问:“盈之,这有没有你的字啊?”
  徐遗一笑,指了指其中一幅已然泛黄的说道:“这张,大概是七八岁时写的。”
  许云程佩服:“七八岁就写得这么好,我七八岁还在和泥巴呢。”
  “却是你自己喜欢的,所以你的天性才没有泯灭,我很喜欢。”
  “说的也是,诗书是庙堂,泥巴是江湖。”
  风簌簌,叶飘飘,青草翻浪,适合痛快一武。
  许云程大步冲出书堂,往林间寻了个称手的长木棍,在手中掂量几下抛向空中,再一个利落旋身接住。
  他朝徐遗大喊:“盈之,看好了!”
  木棍在他手里化为一阵风,能凭他心意扫去,劈开此间山风,拂动林草。他双脚轻点,耍出来的旋子越多,棍风也就越猛,才落下的竹叶没在地上呆两刻,就跟随他的棍尖朝天冲去。
  徐遗同样起笔,画中竹叶在空中盘旋片刻便如春时落花一般洒下,许云程立于其中,势如游龙,木棍猛拍地面,惊起徐遗本就悸动的心。
  徐遗看得呆了,痴痴地看向许云程,后者一个潇洒收势,那木棍“唰”的打中不远处的一棵树。
  “啊!”
  一声惊天惨叫将徐遗叫回神,他眼前的许云程正被一群凶狠的马蜂追杀,已经叮了屁股一口。
  “盈之救我!啊——”
  “哎呀。”徐遗丢掉笔,急忙忙去解救他,眼神抽空往蜂窝那瞧。
  许云程一棍把人家蜂窝震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云程趴在草地上,徐遗取来书堂中常备的药膏为许云程上好药,憋了许久实在憋不住,大笑起来。
  许云程僵着身子一脸郁闷,撇撇嘴:“还笑,可疼死我了。”
  徐遗止住笑,捏捏他的脸:“是我不好,忘记告诉你这有马蜂窝,这几日伤口别沾水,要洗的话,我帮你洗。”
  许云程忽地埋头低笑,徐遗故作害怕:“你不会是要向母亲告我的状吧,饶饶我。”
  许云程享受起徐遗摇晃他,露出笑脸来:“我是高兴,我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徐遗也仰天躺下,蹭了蹭许云程的鼻尖:“我们阿程,如今是有两个家的人了。”
  许云程撑起上半身,从脖子上摘下玉佩放入徐遗手中握紧:“独自一人的滋味,我尝了很多年,但拥有和你在一起的甜头之后,不想再尝了。游历途中我想过无数次,若眼前的奇绝美景有你在身边同赏,我不知该有多高兴。”
  徐遗:“今生欠下的遗憾,下辈子定会实现。”
  许云程伸出尾指:“你许下辈子,那我许下下辈子,拉勾为誓。”
  一吻恰好,风光恰好,人也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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